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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如金。 楚夭自雪山一行之后便被明月楼主的隐姓埋名、坑蒙拐骗之举气得够呛。作为同时见证了宋从心与明月楼主那场交易的友人,楚夭忍不住对着梵缘浅大倒苦水。梵缘浅虽然对北地蛰灾有所耳闻,但也只限于人们口口相传的情报,对细节与内因并不知情。如今楚夭给她述说的这些,梵缘浅顿感讶异的同时也有几l分不甚明显的忧虑以及悲悯。同为佛门,虽流派不同,但精通佛理的梵缘浅更能领悟到雪山之行的险恶,也更能体悟到其中芸芸众生的悲苦。 “这可真是……”梵缘浅叹了一口气,她双手合十,转头望向宋从心道,“我应当与你同行的。” 宋从心摇了摇头,乌巴拉寨的结局是早已注定的了,梵缘浅没被牵连其中,反倒是一件好事。 楚夭抿了一口陶炉上刚暖好的温酒,神情忿忿道:“然后啊,缘浅你是不知道,槛花阁下究竟有多过分,那个满脸写着别人欠他千八百两银子的兰因居然是” “说我什么?”一道低沉冷清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楚夭一口温酒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一时间咳得撕心裂肺。 “宋从心。”被引入室内的人除了孤狼一样的刀客还有又被打扮得花里胡哨的重溟城主,他从明月楼主身后绕了出来,淡定且旁若无人地打着招呼,“梵缘浅还有……嗯,不认识。总之好久不见。” 姬既望的人情世故一如既往的缺心眼,宋从心向姬既望介绍道:“这位是楚夭楚道友,我们在天景雅集上认识的,后来幽州之乱也多亏了她出手相助。” “你好,楚夭。”姬既望对人依旧是直呼其名,一番打扮后的姬既望外表看上去矜贵风雅,姿仪过人…… “我去。”楚夭原本因为被明月楼主抓了个现行正觉尴尬,回头见了姬既望的真容却不禁呆滞,“哥们儿,你吃啥长这样的?这还是人能拥有的美貌吗?” “?”姬既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本宣科、老实答曰,“谬赞,谢谢,我可以不是人。” 可惜内心还是个会在滩涂上撒丫子狂奔、每天叉鱼数十斤的淳朴小渔人。 楚夭连吃两记暗亏,人难免有些萎靡不振。宋从心招呼姬既望和兰因在席间坐下,几l人温着热酒,吃着小菜,彼此聊起了过往琐事。 楚夭一开始还有些忌惮明月楼主大乘期修士的威慑。但酒过三巡,见兰因没有报复她的打算,顿时胆子大了不少:“楼主你老可真是把我们瞒得死死的,亏我还听你的话与那神子对峙……你究竟是何时发现神子有所不妥的呢?” “我调查过乌巴拉寨,尸傀术与迷心术并非雪山神女所授之技法,那多半是外界流传而来的。”兰因手持酒盏,颇为恣意地轻晃,他是席间最有闲情雅趣之人,他人是喝酒,唯独他是品,品色品香品味,便是一身劲装,依旧难掩风流,“当然,另一重原因自是我曾派探子伪装成商队前往过乌巴拉寨。但那些门徒归来后却尽皆失忆,忘却了乌巴拉寨中经历的一切。唯独一位探子归来后失魂落魄,非说自己生的女儿丢了。” “啊。”楚夭隐约想起了此事,江央有对她提起过,当年神子为了将拉则送出雪山,曾催眠过一位商队中好心的女商人,让她将拉则视为生身骨肉。但是拉则在半路中逃回了雪山,没有随那位女跑商离开,“但你不是说他们都失忆了吗?有可能是记忆错乱,不一定是中了迷心术啊。” “问题大了去了。”兰因垂眸抿了口酒,“那探子是男扮红颜,哪里来的生身骨肉。” 众人:“……” 席间一片哑口无言,半晌,楚夭才缓缓道:“你们明月楼真是够了。” 宋从心和梵缘浅沉默良久,默默颔首! 不言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正道魁首 单纯的记忆清洗不可能凭空让人的认知中多出一个女儿。明月楼主在探子的描述中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女儿」身份的不同,以及另有一人无论如何也想将其送出雪山的执念。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也证明,这个「女儿」的确是雪山之行破局的关键。 借助楚夭与兰因的视角,宋从心也终于将雪山事件的真相与细节补充完整。这个纠缠着世代因果的故事在江央与拉则之间划下了休止符,与宋从心那方的险象环生相比,兰因的视角充斥着更多诡秘与人心的阴谋,楚夭的视角则蕴藏了一些由江央口述的过往温情。 “没想到。”梵缘浅并不饮酒,宋从心为她准备的是浮梨醉花茶,茶叶在炒茶时用清甜的花梨酒焙过,虽无酒意却有酒香,“累世的恶业与债孽,最终却是在两个孩子之间得到了宽恕。这可真是……” 宋从心微微颔首,她不常饮酒,为了保证清明而不在他人面前失态,她杯中的薄酒每次只抿浅浅的一小口:“若不是江央,拉则恐怕会选择走向雪山,此事也不会轻易而善;而若不是拉则,活女神积压的怨恚恐怕会再次催发蛰的生长,最终酿成大难。只能说因缘巧合,不幸中的万幸了。” 传承了雪山神女之力的宋从心拥有克复邪物之能,但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宋从心恐怕要亲手斩杀以拉则作为主意志的蛰神。无论是对拉则还是对宋从心来说,这一步都极其残忍。之后再度回忆此事,宋从心感到后怕的同时也有几分庆幸的。 而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拥有的线索也少得可怜的楚夭已经听呆了:“咳,那个啥,我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复杂的因缘……当时我只想着救你,所以……” “无妨。”宋从心摇了摇头,她知道这事怪不得楚夭。楚夭只是基于自己的判断在当时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反倒是宋从心的行事作风偶尔会显得过于冲动感性。 姬既望认真地品尝着桌上的菜肴,他对雪山的故事并无太深的感触,只觉得拉则这孩子与自己有些相似,都是因为宋从心的感性与冲动才活下来的。将所有菜肴尝过一遍之后,姬既望觉得其中一道养在冰湖中的银鱼脍滋味颇好,与东海的鱼鲜是截然不同的风味。银鱼脍分量不多,姬既望便夹了一筷子放入宋从心的味碟中。 宋从心看着那晶莹剔透的银鱼脍,莫名明白了姬既望的意图,她道:“不够还有。” 姬既望点了点头,转头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晃着酒杯的兰因眯了眯眼眸,只觉得这两人真是越看越母慈子孝,也是神奇得很。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善解人意地吩咐偃甲偶人多上几份银鱼脍,免得重溟城主馋得连礼数都不懂。结果银鱼脍上来后,姬既望尝了两口,转头觉得春卷好吃,又给宋从心夹了两筷子。 席间的暗潮汹涌,宋从心一无所知,她对梵缘浅讲述着分神大典上发生的一切。她并没有说得太深,毕竟中州姜家疑似和一目国联手的消息眼下并无确凿的证据,「造神计划」背后的真相更是迷影重重。因此 她只阐述了玄中道人外道的身份,以及潜伏在无极道门中的探子乃一目国修行喜乐大道的邪修这两件事。 “母亲的手札里也提到过。”姬既望看着暖炉中咕嘟咕嘟冒泡的清汤,垂了垂眼眸,“涡流教的造神技法,应该也是从他们手中习得的。” “喜乐之道?总觉得有些耳熟。”楚夭咬着筷子拧眉苦思,热汤翻腾的热气将她的脸颊蒸得红润娇艳,些许雾霾在她眼中浅浅一聚,却又很快消散于无,“是不是某个宣扬「大喜乐、大自在、大欲天」之法的宗教信仰?专门收集童男童女的?” “不是。”兰因舀着一碗酒酿稣酪,简单解释了一下喜乐道统的真意以及功法的遗毒。这个道统之所以没被彻底打作邪魔外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里面的修士亦正亦邪。甚至在道统传承的历史中还出过几位以利他为本分的圣人。一时间,在场众人也不知道应当如何评价这个道统的修士,只能归咎于人各有志…… “总觉得这个道统没准还挺合乎我心意的欸。”楚夭听了兰因的解释,却是挠了挠头,眼眸微亮。 宋从心吃了一口银鱼脍,抿了一口温酒:“倒是从未问过你,你所修行的是何道呢?”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楚夭两颊飞红,显然有些醉意了,她挥手爽快道,“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太清了,但好像是村里信了什么不靠谱的教派,我被他们选上了。村里人大字不识一个,人也愚昧,想着是送我去享福的。后来嘛……那个教派被我一把火全烧了。” 这期间遭遇的痛苦与求生的挣扎都被楚夭随口抹去,她随意而又轻快地说道:“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教派的教义倒是有点喜乐之道的影子。「烬灭光琉璃,扶诸世人苦」什么的,他们选举出来的圣女也很有意思,不是那种善良美好高洁的菩萨,而是忠于自己欲望、喜恶随心的坏小孩。托了他们教义的福,我才能从那些孩子中勉强苟活了下来。但他们依照这个规格来择捡圣女,最后被反噬也是活该吧?” “确实。”兰因颔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如此了。” “所以你修行的是喜乐大道?”宋从心问道。 “或许吧。”楚夭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与其说是修道,不如说我只图自己痛快。人世百载岁月太短,实在不够我活。能长生能快活,何乐而不为呢?就算这条道统的尽头是死路一条,我也已经比常人度过了更逍遥快活的一生。至于修士无来生这种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毕竟轮回转世失去记忆后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再是我了。” 楚夭并不承认轮回转世后的人是自己,她认可的只有今生,只有现下的自己。 楚夭的理念无疑是十分离经叛道的。但在座之人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老古板无视人类道德伦常的氐人混血、本身也足够离经叛道的明月楼主、不久前曾于众生面前立言的拂雪道君以及被天魔之体养大的佛子。几人都不觉得楚夭这话有哪里不对,皆是颔首表示赞同以及认可。 已经微醺的楚夭托着下巴,醉眼惺忪,却忍不 住笑了。她早已习惯被人指着鼻子骂「妖女」、「魔女」。既不渴求他人理解,也不奢求他人尊重。但如今,她突然觉得人生在世能认识这么几个通情达理的朋友,确实是不枉此生了。 酒过三巡,虽是浅酌却也有些酒意上头的几人纷纷举杯向楚夭敬酒。 “看来我们之中,你得先走。不说了,干杯,都在酒中。” “人生逍遥,说走就走。敬你一杯,初次见面的朋友。” “阿弥陀佛,余生幸福,来生不渡。” “道友之气度,在下也自愧不如。当浮一白。” 楚夭被「通情达理」得笑容瞬间消失,恨不得当场掀桌咆哮:“你们够啦!” 当天夜里,这场好友小聚的酒席持续到更深露重,桌上备的都是仙酿。除了不饮酒的梵缘浅外其他人都喝得有些醉意朦胧。唯一清醒的梵缘浅搀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楚夭前往客院,宋从心看着双腿交叠闭目养神的明月楼主和乖乖坐在位置上数花生米吃的姬既望,问道:“两位能自己回去吗?” 明月楼主点了点头,他扯了扯嘴角,道:“你们先回,我晚点再走。” 宋从心环顾四周,她宴请好友自然是在自己的道场中,待客厅内灯火通明。但许是因为先前太过热闹了,此时人走茶凉便多少显得有些寥落:“你还想在这待着?” “不,我只是不太喜欢散宴的感觉。”兰因闭着眼,“留我最后走吧。” 宋从心淡淡道:“你若不喜欢,便应该在热闹时第一个转身离去。做什么在这里留到最后。” 兰因揉了揉眉心,他偏头看着那道朝自己走近的白影,觉得对方说的也很有道理。他起身拂了拂衣襟,径自走出门外,望着天边皎皎明月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他回过身来问道:“我住哪儿来着?” 宋从心正卡着姬既望的腋下将小龙人从生根的椅子上拽起,姬既望喝醉后也没太过失态,就是有些不太乐意挪窝。听了兰因的问话,宋从心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看看姬既望,终是忍不住叹息道:“我送你们回去吧。很近,就在主院边上。” 明月楼主矜持地颔首,看着宋从心干脆利落地将姬既望甩到背上背起,他还十分捧场地拍了拍手。宋从心隐约感觉这人其实也不太清醒了,就是不知道以对方的性子怎会在别人的地盘上喝成这副模样。总不能是真的很信任她? 三人前往客院的路上倒是没人开口说话,一路踏着静谧的月色,来到了宋从心为朋友准备的客院。太素山上鲜有人气,但宋从心让偃甲人偶提前点了灯盏,月色凄清,暮色深重。但几点明亮的灯火烫穿了黑夜,又多少驱散了那份寂寥的清寒。 推开院门时,木质的门扉发出一声吱呀。宋从心将姬既望安置在客房中后,离开时却发现明月楼主居然还倚在院墙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从心觉得他有些反常,但又不知缘由。而以明月楼主的城府,他也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心事分享。 “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宋从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他尽快回房。 兰因闻言却是笑了,他轻轻拽住宋从心准备放下的手,道:“明天还会相见吗?” “会的。”宋从心想了想,“我会让人准备早膳。” 宋从心自觉得自己并没有说什么惹人发笑的话语。但黑衣刀客却微微垂首,低低地笑了。 “好。明再见,拂雪。” 正道魁首 宋从心回到主院时夜色已深,从太素山往下望去,无极道门的灯火也已然寂落。 蔼蔼暮色中唯余明月当空,洒下月白的霜落。 宋从心提着灯笼朝主院走去,因为想让山巅的清风拂去身上的酒气,所以她的步伐放慢了些许。上涌的酒意醉红了脸颊,但宋从心的双眼依旧清明。她在道场四周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灵植木,灵气充盈之地吸引来无数的萤火。这些照夜清在暮色中盘桓飞舞,人从坪上步过,衣摆会带起点点小光之烛。霎时间,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的人间盛景,将这清冷寂落的黑夜都映衬得不再孤独。 宋从心看得有些出神,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回到了主院。这一整天的仪典宴席折腾下来,饶是分神期修士的灵识都多少有些疲惫。但不知道是不是累过头了,宋从心反而有种干睁着眼睛难以入眠的清醒。她在主院附近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院子的池塘边时,抬头却见池塘对面的屋檐下似乎有一道影子。 宋从心的酒瞬间便醒了。 虽然在自己的道场中不可能遇见危险,能不经通报便进入她道场的人也屈指可数,但宋从心还是被这突兀的相遇惊散了大半的酒意。她凝神朝远处望去,便见一道人影坐在长廊的台阶之上,手中一根苇缓缓地转着。上半边身子隐藏在暗影中,看得并不分明。 但即便看不清容颜,宋从心依旧认出了对方:“灵希师妹,你出关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听见宋从心的声音,那坐在长廊下转着芦苇的人瞬间抬起头来,捕捉到宋从心的身影后,她才自阴影中站起。 “师姐。” 看着灵希缓步朝自己走来,宋从心才有些恍然地发觉,灵希竟然不知不觉间长高了不少。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个头开始拔高,眉眼也褪去了少年时期的稚嫩,变得成熟锋利了起来。她大概有一些北地人的血脉,五官眉眼较之常人更为深邃,加上那双金棕色的眼瞳,无端端的便显露出几分者的孤傲冷峻。 宋从心一时间有些恍惚,看着走到自己近前的灵希,她竟有种见证了书中「魔尊」成长的错觉。 宋从心感受了一下灵希的修为,有些诧异地发现灵希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突破了两个小境界,如今已是金丹期的修士。虽说灵希的血脉有异,但这样飞速的修为进益依旧显得骇人无比。不过眼下宋从心无心多想,她问道:“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灵希沉默地摇了摇头,宋从心发现她的金瞳较之前颜色更重了些许,几乎已经接近纯金。 宋从心放不下心,她伸手握住了灵希的腕脉,将人拉到长廊的台阶旁坐下,阖目探入了自己的灵触。灵希并没有反抗,宋从心很顺利地将自己的灵炁渡了过去。她顺着灵希的筋脉走了一遍,确认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宋从心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接连突破,可会觉得难捱?”宋从心抬手抚上灵希的眼角,检查她的眼睛。 希还想摇头,却发现自己的脸颊被人捧着??[,只能开口道:“不会。” 检查了灵希的气脉、眼睛以及封印之后,确认灵希并无异样,宋从心这才询问起别的问题:“出关了为何不好好休息?” 灵希闭关是在玄中事件之后,算下来前前后后不过十来天。她突逢劫难,心绪尚未平复又接连登阶,没有心魔之虞实属不幸中的万幸。但灵希不应该如此仓促地出关,她应当好好巩固自己的修为,避免境界不稳导致的修为回落,届时可能会元气大伤。 “闻人少宗遇难一事已经解决,祸首玄中伏诛,潜伏在宗门内的内鬼也已认罪。已经无事了。”宋从心以为灵希出关是因为挂心案件的进展,左右她现在没有困意,便坐在台阶之上将近期宗门内的变动一五一十地告知灵希,“师尊退位,如今师姐继任了掌教之位。再过不久,天景雅集商讨诸事传播开来,你的异人身份也算过了明路,不会再招致非议了。重溟城主与你一样身负异人血脉,但只要他选择站在人族这边,正道便不会过多为难。” 宋从心此话是希望灵希能够心安,表达一番「虽然师父退位了,但师姐还能护着你」的宽慰。 “我明白,都听师姐安排。”灵希在宋从心身边坐下,两人都坐在长廊的台阶上,正对着满园流萤如火,“师姐的继位大典……我去观礼了。只是不想再掀风波,所以才没有现于人前。虽说有些迟了,但还是恭贺师姐继任掌教之位。” 宋从心闭了闭眼睛,许是因为半醉半醒,灵希的声音落在她耳中显得遥远而又朦胧。满园宵烛盘桓飞舞,起落如潮,宋从心一时间如临梦中:“不必害怕,师姐现在已经能保护你,保护无极道门,保护师尊……境界突破是好事,你应该开心才对。” 灵希应了一声,她知道师姐的意思。但她绝不想在继位大典这么重要的场合上再给师姐添堵。玄中堕魔事件虽然已经水落石出,宗门已经为她洗脱了身上的罪名、证明了清白。但在这风口浪尖之上,无论如何她都应该沉寂一段时,等风波过去再说。那人的建议很有道理,若她短短十数内便突破至金丹期的消息传出,已经平息的波澜必有再起的趋势。师姐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再让师姐劳心劳力了。 想到这,灵希不由得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她不自觉地搓弄着食指与拇指,轻声道:“师姐,我有话想对你说。” “关于我的身世,我的秘密,我的过去。师尊曾说,他不会将我的秘密告诉师姐,我须得自己想明白后,再选择是否向师姐坦白。” 灵希的语气淡淡的,宋从心眯着眼睛努力回想,隐约记得确有此事。师尊确实说过,灵希的秘密要她自己说给她听。 宋从心闻言连忙打起精神来,作洗耳恭听之态。但灵希看着满园的萤火,视线的落点并不在宋从心身上,面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没有五岁以前的记忆,自我有意识起,我便和娘亲与妹妹生活在一起,在一个不算富饶但宁静祥和的村镇里。记忆中的童年虽然生活贫苦,但在这 双眼睛觉醒之前,子依旧称得上幸福。直到我觉醒了这双眼睛,开始能窥见隐秘诡谲的事物,那些平静的生活才一去不复返……” 灵希以平静的语气讲述自己的过去,性情泼辣但总是将她们姐妹二人护在身后的母亲,贪嘴好玩但乖巧懂事的妹妹二妮。母亲给予了灵希正确的引导,妹妹二妮的存在让灵希明白了守护的意义。她隐藏自己的与众不同,伪装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活得像一只甘愿蜷缩翅膀活在团雀巢穴中的山鹰。 “最开始只是能窥见阴祟诡秘的事物,能触碰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但随着年岁渐长,我开始不受控制地走向那些神诡莫测的空间罅隙。” 灵希语调缓慢地诉说着自己的过去,宋从心朦胧的酒意却已经彻底惊醒。灵希所说的一切都超脱了宋从心现有的认知。但以宋从心前世的概念来解释,那大概就是灵希眼中所见的世界是三个平行世界的交织?而她会不受控制地在三个空间中穿梭。所以在此世中人看来,灵希才常有一些无法理解的怪异举动。 “婓语所说的夜间外出之事,也是出于这个缘由吗?”宋从心在谈话的间隙中问道。 “是的。”灵希颔首,对于婓语,她并无多大恶感,她缄口不语也是因为这个秘密无法对外人述说,“到得如今,虽然我依旧无法掌控时空的变动,但已经能隐约预感到它将要到来的时限。通常我会在时限到来之前远离人群,躲到罕有人烟的地方,避免自己在无知无觉中伤及无辜。” 宋从心闻言却是沉默,她突然想起《倾恋》书中总是缄口不语的女主,她曾经想过灵希蒙受冤屈时为何不开口解释。但身怀如此诡秘,她又要如何与外人述说? 但显然,除了无法对他人阐述的苦闷以外,灵希遭受的劫难远远不止于此。 灵希被迫走向那些神鬼莫测的空间罅隙时,担惊受怕还是小事,更可怕的是她还可能会遇到伤害她的怪物。寻常人遭遇此等劫难,不死也要崩溃疯狂。但母亲王大花的坚强与开明养成了灵希勇敢面对一切困难的韧劲,在意识到自己无法改变这种被动穿越的习性之后,灵希开始锻炼身体,随自己的母亲习武。哪怕打不过那些扭曲的鬼物,灵希至少也能逃跑,不至于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等死。 她就这么磕磕绊绊地长大,一天比一天强大。但就在她以为自己总会战胜命运之时 “不知从何时起,战火与硝烟蔓延到了村庄附近。某天,村子里来了一群官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要村民们献上村里眉眼长开的姑娘和皮肉鲜嫩的小娃娃。我听村民们说,这些官兵吃过人,他们把人视作「两脚羊」,还给人分了三五九等。老瘦男子为「饶把火」,妇人少艾为「不羡羊」,小儿则称「和骨烂」。” 灵希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拿在手中抛丢了几下。随即她反手将石子掷出,看着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曲度,噗通一声落入池塘中央。 “村民们不敢反抗,更何况生逢乱世,保住绝大多数人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实在不能 奢求太多。村长要求各家各户顺从,家里娃娃多的,至少也要出一到两个。大家都是邻里,谁家里有几户人口,彼此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村民们知道娘亲王大花性情泼辣,但少了这一户,别人家就要多出一个孩子。许多村民便着农具朝着我家里来了。娘亲开了地窖,让我带着妹妹从窑洞里跑。” 灵希说起这些时,神情语气都是十分平静的。仿佛这些早已远去的往事再不能掀起她心底的波澜。 “我带着妹妹在山林里跑,但以孩子的脚程,我们并没能跑出太远。没过多久,我和妹妹便被村民撵上了。” 和年岁更小、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妮不一样,灵希是见过人间炼狱、血海尸山的。她早已习惯于在刀尖上起舞,血肉横飞的怪物她不怕,又怎会害怕这些肉-体凡胎的村民?借一场蒙蒙的山雨,灵希反杀了三名追捕她们的村民,将妹妹藏在了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暴怒的村民们用石头砸破了灵希的脑袋,他们拳打脚踢,不停咒骂。即将失去意识前,灵希似乎听见了妹妹的尖叫与哭喊,二妮没能逃脱熟知山况的村民之手。 “我,感到愤怒。” 焚心化骨、几乎要淬入骨髓的暴怒吞噬了灵希的理智,她恨不得化作柴薪,点燃一场大火,将这混沌的人世尽数毁去。 倒在浑浊的泥水中,模糊的视野中倒映着妹妹哭喊着、拼命朝她伸手的泪眼。灵希自咬碎的齿牙间尝到了铁锈的腥味,她想,谁都好,谁来都好,只要…… “或许是回应我的呼唤,又或是上苍又给我开了一个玩笑,总之,祂们出现了” 在即将葬身一场山雨之时,灵希被怒火点燃的金瞳中突兀出现了许多道灰蒙的白影,她几乎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没有面目的、纯白色的幽灵,披着白色的斗篷,戴着没有五官的白瓷面具。祂们像一场毫无条理、附骨之疽的噩梦,无论死去多少次都会再次复生。” 灵希俯身再次捡起一块石块,所以她没有看见宋从心一瞬间悚然错愕的表情:“我隐约有一种预感,祂们是被我的恐惧以及愤怒吸引而来的。就像我这双失控的眼睛与无法遏制的时空穿梭一样,祂们也是命运强塞给我、全然不可控的东西。祂们奉我为主,会不顾一切、不计任何代价地铲除那些令我愤怒的存在。” 灵希说道这里,话语微微一顿。她话语中的深意不难明白,但灵希还是亲口为自己的童年划下了凄惨深刻的休止符。 “当我再次苏醒,茫茫大雨之中,我的身周围满了白色的幽灵。我看见远处的断壁颓垣,曾经生活的村庄已经付之一炬。那些迫害我的官兵、村民尽皆惨死,无一幸免,他们的头颅被幽灵割下,像供奉祭品一般摆在我的面前。” 灵希垂了垂眸,眼睫轻轻一颤。 “其中也包括我的娘亲,和我的妹妹。” 不言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正道魁首 灵希的语气十分平静,她就像在讲述着一件与自身无关的故事,不知是对命运的麻木,还是哀莫大过于心死。 宋从心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口,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想不出任何能抚平这种惨烈伤痛的词句。她只能选择沉默,沉默地和灵希一起看着满园盘旋飞舞的萤火。 好在灵希也不需要宋从心安慰,或者说,面对他人的关怀,她实在没有办法释然地说出一句「没关系」或者「都过去」了。那些人与影子分明还横亘在她的生命中,放不下也迈不过去。灵希其实很感激,感激师姐没有安慰自己。因为她无法勉强自己做出释怀的表情。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其实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或许是因为那段时我神智浑噩的,活得宛如行尸走肉。等我回过神来时,我终于发现了自己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几乎被砸碎的脑壳不药而愈,十数滴水未进我也并未身死。而那些白色的幽灵会环绕在我的身周,为我送上食物与水,即便我从来都不取用。 “后来,我埋葬了娘亲和妹妹,在山上立了石碑。我下了山,回到了村子里,翻找了家中的残骸。娘亲曾告诉过我和妹妹,她将家里最宝贵的东西藏在一个箱子里,填埋在地窖的土墙后。逃跑那天,母亲让我把箱子带走,但我来不及挖。后来我将那个箱子挖了出来,发现里面是家中积攒下来的银子,还有两封写给我和妹妹的信。” 信上写了什么呢? “给一妮的信里,是告诉她要敬重长姐,好好生活。给我的信里则告诉我,我其实不是娘亲的亲女儿。娘亲怀着妹妹的时候死了丈夫,寡居时的某天夜里她听见有人敲门,疑心有人欺她孤寡,娘亲提着斧头准备将上门的贼子抡死,却在门口发现了我。她说那时我躺在襁褓里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有几道白色的影子就站在不远处的树林中。娘亲觉得十分诡异,但又不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在寒风中受冻而死。所以她收留了我,谎称我是她的大女儿,将我和妹妹一同养大。” 灵希容色淡淡:“后来随着我年岁渐长,我逐渐开始展露出他人的不同。但母亲以无上宽容的胸怀包容了我,她猜测我与那些白衣人有很深的因缘,觉得这事不能瞒着我。她不愿让我因为并非她的亲生骨肉之事而感到难过,所以将这件事写入了信中。但除了这封信,娘亲并没有其他能证明我身世的信物。” 灵希探手入怀,在衣袋中一阵摸索。半晌,她从衣袋中取出一件明眼看着都有一定年岁的陈旧招文袋,当着宋从心的面缓缓打开。 招文袋的制工不算精细,用料也十分一般。时至今,招文袋已经有不少褪色、开线的地方。但宋从心看着灵希拿着布袋的模样,便知道这大抵已经是那个伟大的母亲留给孩子的最后的念想。因此在招文袋内的物事显露出来之时。即便是做足心理准备的宋从心都不由得愣怔了一下。 那是一串打磨得圆润古拙的桃木手链,与一枚十分眼熟的水纹剑徽令牌。 桃木手链的红绳被人换过,线头固定珠子的部分有火烧的迹象。水纹剑徽令牌虽然保管得很好,但依旧能看出些许斑驳的划痕。 “娘亲说我四五岁时曾走丢过一次,回来时手里抓着这枚玉佩和手链。被找回来时我满身是伤,人还被魇住了似的发了高烧。”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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