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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复杂的地图顿时被朱砂涂得惨不忍睹。 “好,就是这儿。”宋从心淡定地在所有圆的交界点上打了个叉,“如果这个魔患的「根源」拥有一个据点,并以此据点在周边展开活动的话,它的落脚点大概就是在这儿。当然,前提是谢家的地图没有出错。” 还能这样?天书有些匪夷所思,没想到这平里人怂气短的傻孩子还真有几分小聪明,天书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 第13章 外门弟子 桐冠城中,陆续抵达的修士拓印了地图之后,很快便孤身一人或三五成群地进入了山林,开始探寻北荒山的异样。 “此间果真有许多魔物。”梁修斩杀了一只人脸兽身的魑魅,转头看向一旁动作生疏的纳兰清辞与施妤,好心提醒道,“纳兰道友,施道友,这些被魔气催生出来的山间野妖都是害人的精怪。若是放任不管,居住在山间的平民百姓必定遭受其害。降妖除魔为我辈修士之责,所以不必为此感到难过。严格来说,这些山林异气所生的精怪并不能算是生命。” 纳兰清辞愧疚地笑了笑,知道梁修这么说只是为了照顾她和施妤的心情。实际上她们下不了手是因为没有实战经验,倒不是因为心软。 看着面色苍白的施妤,纳兰清辞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应该振作起来。若是立不住,就更别提离开家族自立门户了。 想到这,纳兰清辞朝着梁修歉意一笑,她手腕翻转,掌心便突然出现了一柄足有半人高的画扇。 纳兰清辞徐徐展开画扇,那扇面绘就的竟是一片葱郁欲滴、翠色-欲流的细柳。也不知道用来着色绘画的是何染料,那画扇上的柳枝仿佛拥有流动的生命一般,每一片叶、每一段枝条都好似在风中摇曳着、呼吸着。那画扇上的图样乍一看只让人觉得美。但若看得久了,又有一阵莫名的眩晕袭上头来。若是旁人有心观察,便会发现画扇上的每一根扇骨竟然都是石铁般坚的盘山玉制成的。 用盘山玉这般沉重的材质制作扇骨,这柄画扇的重量应当也相当可观。但纳兰清辞持着那半人高的画扇,姿态却轻盈得好似握了一页的春景。她展开画扇旋身而舞,那扇面上的青绿嫩柳也好似自春风中轻柔一拂,无数苍翠的柳叶如飘絮般飞出。 那翠色的柳叶四散开来,拂过周遭面目狰狞、蠢蠢欲动的妖怪,梁修便有些惊奇地发现这些理智全无的妖怪竟突然安静了下来。它们似乎瞬间被人剥夺了五感,分辨不清敌人的方向,只能茫茫然地站在原地,如同扯断线的傀儡一般。 “好厉害,这样速度快多了。”白庆身为符修却不安分地待在大后方,见周围的妖怪丧失了抵抗能力,便也好奇地走上前,随手将除魔的符箓贴在妖怪的天灵上。方才还被吞噬血肉的**而驱使的妖怪甫一触碰到符箓,伴随着无风自燃的灵火,它们也如逢春的冬雪般眨眼消散。 “不愧是曾经闻名天下的「四分阴阳扇」。”手持玉笛的鹤吟轻声说着,换来纳兰清辞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 “在下学艺不精,时至今也只能用出春的「青阳扇」和夏季的「朱明扇」,尚未悟得「四分阴阳」的境界。” 鹤吟摇摇头,神情很是认真地道:“那也已经相当了不得了。欲修四分阴阳扇便必须悟得阴阳之气,得天地四灵之认可。这是自千年前流传至今的天品功法,需心性与宿慧同修,自行感悟万象自然之理,否则便只得其形而不得神意。仅此一点,你那未婚夫便配不上你。” 沉默寡言的鹤吟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且似乎对修真世家的祖传功法如数家珍,纳兰清辞心中有些诧异,却也不能过分自谦,便也落落大方地应了:“我与他一同长大,他虽心高气傲,却并不是什么大大恶之辈。不过是道不同罢了。希望这次受挫,他能从中得到教训。” “说起这个。”白庆给最后一只魑魅贴上了符箓,有些困惑地回头,“纳兰师姐认识先前那位吗?为什么不和她一起组队呢?” 白庆很有自知之明,他们三人修为固然不弱,但和那位相比,终究是云泥之别。 “实不相瞒,我的确很想认识一下那位道友。”纳兰清辞苦笑,她哪里是不愿意和对方组队?分明是对方跑得太快,让她来不及把邀请的话说出口,“先前得她相助,累她险些被持剑长老指责,我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可惜那位道友似是习惯独行,我甚至来不及询问她的名字。” 纳兰清辞的言语中难掩遗憾,梁修等人又何尝不是?那白衣少女着实是这届外门大比中最令人在意的存在。哪怕她寡言少语、矜淡自持,但她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敛尽了尘世全部的明光。她低垂着眼帘的时候,思虑的究竟是天地间的风云幻变,还是无极大道上的万里长天? 梁修知道,这么想的绝不仅是他们,恐怕见过那一袭白衣的人都会生出同样的想法。 “那位道友……真是一个浑身写满故事的人啊。” …… 北荒山密林深处,树林的尽头竟有一处怪石嶙峋的山谷。 但见那崎岖山峰、料峭崖壁,更为怪异的是数里之外分明是繁盛葳蕤的密林,到得此处却突兀地出现了一片寸不生、万灵无息的死地。就连山间失去常性的精怪妖物都远远地避开了这里。仿佛其中藏着什么令他们本能恐惧规避的存在。 一个时辰前,浑身写满故事的宋从心穿过了茂盛的密林来到这处诡异之地,四处搜寻后,她发现山谷尽头有一处奇怪的山峰,山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自然形成的洞窟。乍一看仿佛是一座由大自然亲手雕琢的蜂巢。 而在修士的眼中,这些崖洞便如同一个个冒着灰黑烟雾的出气孔,源源不断的魔气从中溢散而出,进而污染了整座山林。这些洞窟似乎是彼此相通的,当山风穿堂而过之时,崖洞的深处便发出阴森怪异的呼哨,听上去像是婴儿竭嘶底里的啼哭。 莫非这山洞与气流形成的声音便是山民们听见「婴儿啼哭」的真相?宋从心想了想,又否决了这个猜测。她翻看地图,发现这处山谷在地图上是有标注的,“风过窑洞,声凄音厉,故名「魔鬼窟」。”显然,咸临国的本地人早在魔患之前便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以及声音形成的原理的。 还是要去深处探一探。宋从心这般想着,然而等到她走近这些山洞,看着漆黑阴暗的甬道,她又不由得生出几分恐惧与胆怯。 “这种阴暗狭小还不方便逃跑的地方一看就是恐怖故事的事发场地啊!我不仅落单还又胆小又废,怎么看都像是会死在通往真相的必经之路上、为场地增添恐怖气氛的同时还警醒后来者的那具凄惨的尸体啊!我该怎么办?天哥,天哥你说句话啊!” 宋从心抱着天书形象全无、声泪俱下,惹得原本对她有些改观的天书不耐烦地展开书页抽她的脑袋瓜。 经历了一番揪扯、耍赖,未来的正道魁首就差没满地打滚撒娇之后,天书终于给出了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一旦宋从心遇到危险,天书将为宿主提供最基础的人身安全保障。比如,在危急关头直接将她丢入空境…… “如此简单粗暴。”宋从心忍不住嘀咕,“但是天哥,我是躲起来了,你怎么办?” 天书翻了翻书页,哗啦啦的翻动声仿佛一句冷嘲。 没得到回答,宋从心也不觉得沮丧。一通插科打诨之后,宋从心心中的恐惧也消散了不少,她从粟米珠中取出一盏照明灯点亮,鼓起勇气在山峰密密麻麻的山洞间徘徊,最后确定了一个大概的地方。 “这个山洞吹出来的风是热的。”宋从心轻阖眼帘,感受了一下空气中流淌的燥热之气,“若是魔患与流火有关,应该朝着火气较旺的地方寻找。” 宋从心说罢便钻入了洞窟,甫一进入山洞,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子干燥呛人的木灰的气息。山洞内的甬道不算狭窄,却只能容一人通行。宋从心一开始还担忧往后的甬道会越走越窄,最终将人困死其中。但后来她却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些崖洞竟越走越深,越走越宽敞,很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虽然山洞内的可见度很低,但因为干燥炽热的缘故,洞中也没有潮的霉味或是恼人的蚁虫,这让宋从心紧绷的心弦逐渐放松了下来。 “从体感上来讲,我们应该是一直都在往下走的。”宋从心小心地跳下一处矮坡,提灯四下一照,发现灯火已经照不到甬道的穹顶,此处空间已经相当于一座宫殿,称得上宽广了,“没想到这处山居然是空心的,那么多窑洞,不知道地还以为这座山是被蛀空的。” 咸临国的调查应该没有深入到这里。因为凡人仅仅只是在密林外围徘徊都会受到魔气的影响,严重的便会像那些山妖一样失去常性以及五感。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族还没有创造出可以远程自主行动的机械造物,仙家的机关偃甲之术也需要灵力御使。因此凡人调查魔患相关的情报基本都是靠人命堆出来的。魔气越是浓重的地方,凡人的肉-体凡胎便越是难以涉足。 “我闻到了硫磺的味道。” 宋从心皱了皱眉头,她越往下走便越觉得炽热,空气甚至已经逐渐变得浑浊仄,令人难以呼吸。就连不知寒暑的仙骨都已经感受到了这极其异样的温度,更别提凡人身处此地会有什么后果。宋从心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宋从心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魔气与呛人的硫磺味混在一起已经让人喘不上气了。若不是修士肺腑内清气自生,她还真不一定能探索下去。 就在宋从心近乎麻木地走过一个拐角,习惯性地举高提灯之时,眼前却忽而一亮,前面有什么东西反射了她手中的灯光。 “这是什么?”宋从心好奇地望去,却见甬道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她站在一处澄黄剔透的山壁前,用灯去照眼前的墙,“是黄玉吗?” 此时,宋从心手中不算明亮的灯光映照出了一面金棕色的山壁,这堵「墙」十分古怪,整体呈现出略显浑浊的水晶质地。看着这非石非玉的山壁,宋从心正想伸手摸一摸,却突然间一股恶寒顺着脊椎骨袭上天灵,冻得她猛一哆嗦。 不对劲。于空境中几经生死磨练出来的危机意识让宋从心满头大汗地后退了几步。直到退至一射之地,宋从心才高高地举起照明灯。 略显黯淡的灯光照亮了洞窟深处的全景,宋从心却在看清那山壁真面目的瞬间停止了心跳与呼吸。 那哪里是黄玉? 那分明是一只金棕色的、属于兽类的竖瞳,此时正死死地盯着她。 第14章 外门弟子 宋从心想起自己的前世,邻居大妈是个居家礼佛的居士,面相慈眉善目,性情也很平和。除了总是将「因缘」、「善果」之类的词语挂在嘴边,大妈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只是宋从心一般会避着大妈走,因为大妈经常看见她就眉开眼笑,逢人便说她有灵性,有慧根。 宋从心还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姨,红尘那么多美食美景,我才舍不得出家咧。” 大妈也不在意,只是笑着揉揉她的头:“那是因为时候未至,以后啊你便明白了。因缘到了,堪破红尘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后来,宋从心没能等到大妈口中的因缘,而是在最青涩美好的年华中离开了人世。这眼睛一闭一睁,便从彼世来到了此世。仿佛是被阎王爷仓促一脚踹下忘川一般,急急忙忙得连孟婆汤都忘了喝。 宋从心一直坚信自己这种满身烟火气的俗人是与「出家」无缘的,直到今天。 “我悟了。”宋从心双手合十,满脸都是写满了生无可恋的微笑,“大妈诚不欺我,堪破红尘果然是一瞬间的事。” 篝火旁的天书沉默无言,它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选定的正道魁首是因为什么而大彻大悟。 然而,它不想听,双手抱膝缩在篝火旁的未来魁首却不放过它。她挂着那诡异的笑容,披散着冰河般的长发,整个人宛如枉死的女鬼般幽幽地道:“天哥,你知道吗?要不是我修行了三年的《心修青莲诀》,我刚刚就已经死了。” 天书:“……” “未来的正道魁首因惊怖而暴毙山洞,出师未捷便身死于外门大比,对此天哥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天书:“……” 宋从心嗓音发颤地碎碎念念,到后来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撕心裂肺。天书以为这孩子只是在习惯性地抱怨,却不想她说着说着竟嘴唇颤抖,眼圈一红:“我真傻,真的。明明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工作,怎么就忘了把原本的故事仔仔细细地看两遍呢……” 宋从心此时仍旧在崖洞的甬道里,甚至距离那险些吓得她驾鹤西去的「黄玉山壁」不过百丈之距。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逃离那里的,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浑身发抖地坐在篝火旁,藉由火光的些许温度去平复灵魂深处的惊惧。 大抵是因为人在恐惧时容易想东想西,宋从心盯着篝火发呆时,突然间便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原书中,纳兰清辞引女主角入门时曾经提过一嘴,说无极道门的外门考核放眼天下也是最苛刻最危险的。甚至有一年外门大比,调查魔患的弟子不慎惊扰了沉眠山林中的凶兽。不仅殃及了平民百姓,同期考核的弟子更是死伤无数。”宋从心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这件事,设立了内门过高门槛的明尘上仙受尽非议,当期负责考核的长老引咎责躬,从此隐世避居,不问世事。” “我一开始没注意,以为这一段描写只是为了让初出茅庐的女主感受到修真界的残酷。”因为明尘上仙说到底是他们这群后生的长辈,宋从心不敢多看长辈的情史。所以《倾恋》那本书,宋从心都是燥着脸皮囫囵吞枣地翻过,“但是后来我才想起,在原书中,「持剑长老」的确不是如今的纯钧仙上,而是一位以修真世家为靠山背景的玄中道人。在故事的中后期,他是仙门迫害女主的主力之一。” 宋从心对这位玄中道人有点印象,因为这位在原书中是跟她一起被丢进魔窟的小伙伴。 “无极道门的持剑长老乃武系的领头人,与辅佐掌门的文职领袖佐世长老平起平坐。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会让一个迂腐刻薄之人来担当?” 宋从心换位思考了一番,如果原书中的持剑长老仍是如今的纯钧上仙,以这位的品行。哪怕女主是妖魔混血,他也是绝对做不出那些事的。 “纳兰清辞本身就是一个细腻温柔、不愿在他人背后乱嚼舌根的人。更何况死伤惨重这等凄楚之事,她必然是不会轻率提起的。她会拿一件事来警醒后辈弟子,只可能这件事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宋从心心中隐隐有些悔意,为自己没有去认真深究那故事中的细节。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宋从心扶着崖壁站起身,她两腿还有些发软,面色更是惨白得无一丝血色。 做出这个决定倒不是因为宋从心多么大义凛然或者胆大包天,她之所以还敢往回走,主要是因为天书给那片「黄玉山壁」的注解。 若是看到前面这一段话,宋从心已经汗流浃背,差点想跪,那么后半句话便险而又险地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捞了回来。 而后在之后天书的详解下,宋从心才知道那「黄玉山壁」并不是这巨大的凶兽正在瞪她,而是因为九婴这凶兽天生没有眼皮,醒着睡着都是一副模样,看着吓人罢了。虽说这解释来得太晚根本无法弥补宋从心直面冲击造成的心灵创伤,但好歹也让她缓过了劲来。 “缄物是什么?”宋从心提着照明灯一步一步地往回挪,她的发冠在先前仓皇的逃离中散落了些许,有一缕发凌乱地黏在额头上。 天书尽善尽责地讲解: 束之者曰缄。传说仓颉造字之,天为雨粟,鬼为夜哭,龙乃潜藏。 慧眼开,洞世事,定书字之形。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 缄物乃容器,一切「言语」的载体,因本身承载天下口舌之报业,令言灵束缚其间,故为「缄物」。 天书的解释很是详尽,但对于只是半个古人的宋从心来说依旧有些晦涩难懂、云里雾里:“也就是说,缄物是承载了某种言语力量的容器?那是不是跟符箓相似?符箓也是将书字汇聚成咒,两者是否相同?” 天书否决了这一点,但是即便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书也无法在没有实例的情况下让宋从心明白这么抽象扭曲的东西。恰好这附近正好有一件缄物,宋从心便决定去将这件缄物找出来,让天书给自己分析分析。 重新回到那面黄玉山壁跟前,宋从心仍旧感到一阵后怕与惊惧。她刻意移开照明灯,不去看那只充满暴戾而无任何知性的兽类竖瞳。而在宋从心小心翼翼地绕开了那庞大的蛇首。从山壁的罅隙间穿过之后,眼前却突然一亮,视野骤然变得开阔无比。 “我的天啊……”宋从心压着嗓子低喃,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穿过那狭小的甬道走到尽头,崖洞的最深处竟然别有一番天地。 眼下出现在宋从心面前的是一处自然形成的钟乳石洞窟,广如宫殿,深似崖谷。那绵延不绝的钟乳石穹顶悬于上方,如一根根倒挂的冰锥,而在崖洞的下方竟有一片滚烫的火光。宋从心在山洞中待得太久,甫一被这火光照耀,忍不住闭了闭眼。她朝下方看去,却见这处地下崖谷的底端居然有十数个巨大的岩浆池。九婴庞大如山的身躯便盘伏其中,九个蛇首向四方伸展而去,被铁链桎梏在山壁的洞窟之中。 宋从心站在这处崖洞中就好像一只小小的蚂蚁。而她所在的这处洞窟居然只能容得下九婴的一个头颅。 想到这,宋从心心里甚至有那么一丝绝望。 “那是什么?”宋从心仓促地扫了下方的岩浆池一眼后,注意力便全部被穹顶上空那怪异物事给夺走了,“那就是缄物?” 宋从心倒也不是瞎猜的,只是那东西着实有点诡异。在一片火光通红的世界中,只有那悬于上空的奇异物件散发着深邃的蓝光。它上下浮动,滴溜溜地旋转,像一轮小巧的蓝色满月。它散发出来的蓝光交织着地底下这片凄艳的赤红,让周遭的环境看起来诡谲而又阴森。 那东西笼罩在蓝光中难以看得分明,宋从心戳了戳天书:“这东西暂时取下来不会有事吗?” 天书晃了晃书页,表示取不取都一样。见它没有阻止,宋从心便御剑凌空,朝着穹顶处飞去。 然而,宋从心不过是靠近了些许,心中便突然咯噔了一下,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自从她修行《心修青莲诀》后,她心绪古井无波,很少出现剧烈的情绪起伏。但是在靠近这蓝色光球的瞬间,她莫名感到了困顿,同时心里竟生出了一丝暴虐之气。 什么鬼东西?!宋从心立刻警惕了起来,她伸出双手,修长有力的十指瞬间玉化,在蓝光的映照下反射着金石的光泽。 金石玉骨第三变,玉化指! 《金石玉骨》这部功法的修炼过程固然漫长而又磨人。但这部功法给宋从心带来的好处也是相当可观的。它不仅改变了宋从心的体质、矫正了她的根骨,甚至还赋予了宋从心百毒不侵的能力。毕竟这部功法的最终境界便是将人炼作玉石,玉石又怎会中毒呢? 宋从心抱着最谨慎的态度,捧住了那闪烁着蓝光的物件。 然而,几乎是在宋从心指尖触碰那物件的瞬间,那东西竟突然蓝光一敛,直直地朝着宋从心的掌心下坠。宋从心握住那东西的瞬间便汗毛倒竖。因为这东西的手感竟然是柔软而又温暖的,仿佛某种活物。它在宋从心的手中微微鼓动,似乎还分泌出了柔软黏的汁液。 救命。宋从心稳住摇摇欲坠的理智,忍着恶心将这东西丢进了天书的空境。 天书尽忠尽职地解析起了这件缄物的信息。 [缄物:地脉山主之心 箴言:“杀一位山主,剖一颗肉心;炼一处地脉,镇一位魂灵。” 毁掉一处地脉,弑杀一位山主,换取一个强大的魂灵为你臣服。值得吗? 封存「镇魂」之咒言,被有心之人放置于此,强制灵魂沉睡的同时,怨恚之血也会将魂灵污浊。 小心,魂灵的命脉与大山相系,血脉的诅咒如影随形。 祂将臣服于你,祂将疯狂地追杀你。] 如果这一段解析只是让宋从心后背发凉,那下方的一个提示便让宋从心目眦欲裂。 也就在宋从心一个吐息的间隙,书页上的时间也在不停地刷新,快得只能捕捉到模糊的字眼。 没有时间了。宋从心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时间了。宋从心猛一咬牙,冷汗瞬间透了衣襟。 只剩三个时辰,九婴便会自缄物的压制中苏醒。 这个世界虽然有留影石这种奇物,却没有可以远程实时通话的装置,哪怕是仙门也没有。所有人都还保持着最传统原始的书信往来,而返回宗门报信亦或是千里传音,最快也要十四个时辰。 他们,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15章 外门弟子 此时此刻,北荒山外围,众多参与此次外门大比的弟子还在热火朝天地剿灭魔物。 距离规定的时间还有十数天,时间非常充裕,宗门又限制彼此间的恶性竞争。因此这些参与考核的弟子虽然紧张,却也没有太多的压迫感,只是尽心尽力地剿灭魔物。偶尔狭路相逢,双方还会炫耀一下彼此的战果,整体气氛可以称得上融洽。 “我们准备一下,该继续往深处去了。”梁修看着周围渐渐热闹起来的树林,压低声音对队友说道,“一直停留在外围固然可以剿灭更多的魔物。但宗门大比排行并不是根据剿灭魔物的数量来决定的。而是根据这次魔患中出力多少以及贡献的高低。” 无极道门的外门考核除了任务难度以外,另一个被人诟病的点就在于它的贡献计分方式灵活且毫无规律,完全没有固定的标准。 每一届外门考核的侧重点以及计算贡献的方式都不一样,这让各大世家无法为自家弟子提供参考,更杜绝了有心人的徇私舞弊。有些弟子在参与考核的过程中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拥有贡献值,又是何时犯了错。 不过无极道门比较富有「人情味」的一点,就是如果有弟子就排名计分有所不满,那长老便会在考核结束后公布弟子的得分项与扣分项,堪称大型处刑现场。上一次公开计分以至于令许多人颜面扫地的考核还是那次声名远赫的「一人不收,宁缺毋滥」。 “道友说得极是,这次考核的重点或许不是剿灭魔物,而是解决魔气的源头。”纳兰清辞肯定了梁修的推测,“只是目前我等还不知道魔患的根源是什么,仅从地图上的情报来看,咸临国的国民知道得也不算多。” “正是如此。”梁修很欣慰纳兰清辞身为世家子弟却没有世家子弟的古怪脾气。不仅能听劝,甚至还重视他人的建议与看法,“虽说时间还算宽裕,但是这一届的弟子都很出众,想要从中脱颖而出,还是要采取激进一些的手段……” 梁修话音未落,一声尖锐如鹤唳般的长鸣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话语。纳兰清辞与梁修茫然抬头,却发现周边正热火朝天剿灭魔物的弟子们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齐齐抬头望向天空。下一秒,一个巨大的深蓝色徽记在天空绽裂开来,哪怕正处白昼,也依旧清晰明亮。 那是无极道门的水纹剑徽。 “那是什么?” “无极道门的标志?” “啊!”梁修听见一声低叫,显然有人跟他一样反应了过来,“那是无极道门弟子的求救信号啊!” 无极道门的求救信号,不管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一经入门便会被宗门分发这种标有特殊徽记的信号弹。这种信号弹用于在外历练遭遇危险时向宗门求救,方圆千里的弟子令牌都会有所感应,并且会标注出求救弟子所在的方位。 但是,如果梁修没有记错的话,目前正在咸临国附近活动的只有参与无极道门外门大比的弟子。既然如此,对方应该不会不知道,在考核的过程中使用求救信号,基本上就等于是弃权了啊! 到底是谁?对方又遇到了什么危险?信号弹所在的方向是密林的深处,莫非对方是找到了魔患的根源吗? “走。”梁修尚在愣神,他的师妹鹤吟却已经一把收起了玉笛,猛地推了一把他的手臂,“救人要紧!” 梁修抖了机灵,立刻反应了过来。眼下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遇险了! “快!救人!”梁修扭头吆喝了一声,而他的师弟师妹已经二话不说便冲了出去,纳兰清辞也拉着施妤紧随其后。他们这一行人一跑,那些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弟子也立刻跟着跑了起来,人都有从众的心理。更何况他们也好奇密林内发生了什么事。 无论怀揣着什么想法,在看见无极道门徽记的第一时间,位于北荒山中的修士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密林中心汇聚,从高处往下看时宛如无数奔着蜜糖而去的蚁群。梁修一行人的速度是最快的,但跑在最前头的反而是平里寡言少语的鹤吟,她拽着师弟白庆的袖子,如一道林间鬼魅的影。 梁修想过许多种可能,想过将要面对的是何等惨烈的画面。但他唯独没想过,抵达密林尽头时看见的,竟是那一眼惊鸿的白衣。 她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一个「求救」的人。因为没有哪个求救的人会像她一般神态平和,端肃沉静。 她坐在林间的山石上,迤逦及地的白衣晕染着浓淡不一的墨迹,那扇如同枯焦尾羽般的琴便横在她的膝上。 有那么一瞬间,梁修突然觉得枝叶树影间遗漏而下的天光在漂浮的尘埃中拥有了形状,尘世间所有的嘈杂喧嚣都同时远去。他觉得古怪,实在太古怪了。他们分明是紧赶慢赶地跑到这里,满心火燎火炽,可那浮躁不安的心绪却在看见眼前人的瞬间,便平静了下来。 “来了?”她抬头看向他们,那眼神不再冰冷,只是淡淡的,沁着几分凉意。 梁修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那种眼神,那是一种生死都无法在其中留下痕迹的出世之感,如一掬新雪融化而成的水,清澈而又冷冽。 只那一眼,便让人觉得,自己能为她做到一切。 …… 宋从心顶着一双写满「生无可恋」的眼睛,对上了四面八方赶来的弟子。没人知道,她的心几乎是在淌血。 “没事,不就是三年嘛……三年后重新再考一遍也就是了,反正故事也没那么快开始,应该还有时间……”宋从心在识海中对着天书碎碎念,然而心血付之一炬的沉重感仍旧沉甸甸地挤压在心口,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无论如何,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梁修这种分宗举荐上来的弟子都知道使用信号弹便等同于弃权的道理,为这场考核做足了准备工作的宋从心又怎会不清楚?但是她没有办法。她虽然知道即将发生的灾难,也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抽身离去。但这么做无疑便是放弃了桐冠城,放弃了这些同样参与考核的弟子。 如果她真的临阵脱逃,即便长老与明尘上仙看不出端倪,她也会输掉一场名为「人生」的考验。 宋从心闭了闭眼,当她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眼中的烦躁与踟躇已经完全收敛。她站起身面对着汇聚而来的人群,从怀中取出一块留影石,不等那些急急忙忙赶到此地的弟子发出质疑,宋从心便气沉丹田,运气于喉,道:“诸位,请听我说。” 宋从心的声音平稳地向四周散去,即便环境喧嚣嘈杂,却依旧清晰地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原本窃窃私语、吵吵嚷嚷的弟子们突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经历了拾捡仪式广场以及落仙台地图事件之后。哪怕是将宋从心视作竞争对手的人,潜意识中也对宋从心的实力与品行生出了信服与盲从之心。 “在下乃无极道门外门弟子,姓宋,名从心。”宋从心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突入了正题,“事态从急,在下不得不使用了宗门用以求救的信号弹。之所以召集各位来此,是因为我发现了此地魔患的根源。” 宋从心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哗然。 有人当即便提出了质疑:“道友既然已经捷足先登,为何不先人一步解决魔患,反而与我等情报共享?” 你以为我不想吗?宋从心心中悲愤,面上却依旧冷沉自若,无波无澜:“因为此次魔患的根源并非「天灾」,而是「**」!我们将要面对的困难已经远远超过了外门考核应有的标准。若是灾难爆发,不仅北荒山与咸临边境三城都将受难,我等也自身难保。” 众人只觉得匪夷所思,更有人不相信无极道门会把无法解决的任务发布给外门弟子,漫不经心地道:“宋道友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宋从心也不废话,直接亮出了手中的留影石:“证据便在此处。” 宋从心往留影石中灌入了大量的灵力,瞬间展开的恢弘留影,毫无预兆地将在场所有人都拽进了那个干燥可怖的魔鬼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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