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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后退了半步。 四肢骨断,皮囊尽毁。 区区八个字,如何能尽述她所受之苦。 折了四肢,是被生生折断,还是被棍棒打断?毁了皮囊,是被刀割还是火烧? 当初从贼匪手中救下她,她身中两刀,醒来后却从未喊疼,换药时也是一声不吭。 原来…竟是受过比那疼上千百倍的伤。 “殿下…”吉福见宁天麟褪去满脸血色,十分担忧。 苏凝宇认为已将自己撇清了干系,手疼得频频抽气,咬牙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该你兑现承诺,放我离开。” 宁天麟此刻的愤怒痛心绝不亚于当初亲眼看到母妃被活活勒死,冷笑道:“把他扔锅里去。” 苏凝宇立刻惊怒:“宁天麟!你言而无信!” 就是此人将她带去了深渊地狱,宁天麟怎肯放过。 “本王答应放你出去,却没说是竖着出去,还是横着出去。” 两名暗卫一左一右捞起挣扎不止的苏凝宇,将他拖向油锅。 苏凝宇又惊又急,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自知上当受骗,怕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被油烹的死劫了,便不再忍耐,破罐子破摔,对着宁天麟离去的背影怒骂起来。 “宁天麟你个王八羔子!本大爷方才忘了告诉你!楚清那浪货被我玩了十数回,早被干烂了!” 宁天麟猛地驻足,慢慢转过身来。 看出他确实怜惜那楚清,苏凝宇狂笑起来:“你想知道她如何死的么?不妨告诉你!”他神色骤然狰狞,恶狠狠道:“她被本大爷划烂了脸!被我妹霜儿烫得体无完肤,像狗一样关在笼子里,活活折磨两月!再割开双腕,血尽而亡哈哈哈哈…” 宁天麟几乎将手骨捏碎,疾步回来一脚踹在苏凝宇面门上。 苏凝宇鼻子嘴里全是血,吐出两颗牙,抬头见宁天麟被他气得胸膛起伏,双拳直颤,又继续畅快狂笑,咒骂不止。 吉福白眉竖起,斥那两名暗卫:“还不赶紧扔进去!” 苏凝宇图得就是个死前爽快,在狂骂中被抬了起来,眼看就要被烹了,宁天麟却忽然冷冷开口:“慢着。” 他冷睨向苏凝宇,谪仙般的俊颜上浮出一抹温和浅笑:“留着他的命,剥了脸皮,剜目割舌,做得仔细些,别叫他死了。” 苏凝宇猛睁双目,没料到他还有更狠的:“不要!我要死!你让我死!” 他剧烈挣扎,铆足了劲要自投油锅,却又听宁天麟冷道:“再割了他的脏东西,剁成肉糜,喂其食之。” 第二百七十二章目送 次日晨起,天边又压上了几团乌压压的棉花,闷热得厉害,只肖快走几步便能热出一身薄汗。 青果扶言清漓坐上马车,执了团扇为她轻扇,车夫扯着缰绳轻喝,马车便摇摇晃晃地向城西驶去。 城西药铺到了批珍稀的草苁蓉,原本言清漓打算派玉竹与青果去买回来,结果一大早,玉竹忽称身子不适,青果又辨不出草苁蓉的品相如何,言清漓便亲自走了这一趟。 马车上,青果心里揣着事似的,频频向窗外张望,言清漓觑她一眼,问道:“看什麽呢" “啊哦…”青果回身坐好,挠着脸颊道:“婢子在想,才入五月就这般多雨水,今年怕是又要闹灾了。” 去年大旱过后又是大涝,天灾人祸不断,若老天爷今年仍不开眼,百姓的日子必定比去年还要凄惨。 言清漓默了默,忽然问道:“可有到冲儿的消息了”昨日裴府发丧,言琛回来说小世孙未曾露面拜祭。 青果摇头:“我给裴家门房的小厮塞了二两银子,只听说是送出城养病去了,送到哪里,他们家的下人也不清楚。” 说话间,药铺到了,言清漓未再多言,戴好幂离与青果下车,命车夫在外等着,主仆二人进了铺子。再出来时,已是两刻钟后,外头下起了���飨赣辏�药铺伙计帮着将大大小小的盒子装上她们的马车后,青果又开始奇怪,忽然闹起嘴馋,嚷着要吃花雨巷的赵记桐皮面。 “小姐,婢子昨夜做梦都是桐皮面,我们就去一趟吧,玉竹姐姐也爱吃这个,再给她带一份回去可好?”青果嚷求道。 言清漓望向花雨巷那边,隐隐明白玉竹为何会“称病”了。 端在广袖中的手指轻轻拢了拢,她吩咐车夫去花雨巷。 花雨巷是水巷,马车进不去,主仆二人下车步行,行至一处栈桥时,河池外侧的街上忽然疾驰过一列马队,为首之人是一名玄服青年,箭袖素衣,飞扬墨发束于脑后。 言清漓驻足停下。 青果悄悄瞥向她,见她神情怔怔地盯着那�h去的儿郎,偷偷一笑,没有出声打扰。 站在桥上,将将能看到�h处宏伟的西城门,裴凌带着刘刚与王甲等二十几人,看样子是要出城前往军营,再从军营开拔出征。 这一幕,令她不由想到一年多以前的某个黄昏傍晚,他就是在这个城门口扬马在她面前,意气风发,专横跋扈。 那时,她还当他是过去那个嚣张的小毛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他产生诸多情愫纠葛,做成夫妻。 城守兵恭恭敬敬地低头回了几句话,正要放行,忽有一灰衣短打的马夫和一名梳着丫鬟髻的小姑娘追上前,那马夫与裴凌说了些什么,接着那丫鬟将手中捧着的包袱交给马夫,马夫又呈给裴凌。 青果用手抵于额前,伸着脖子眯眼眺望:“呀!我认得那婢子,是柳家的!就那个…那个柳三姑娘身边的!”看清人后,青果气得直跺脚:“这柳三姑娘什麽意思!上赶着送行就罢了,还送东西,怕人不知道她想给凌少爷做二妻么?” 桥上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青果嗓门又大,言清漓立刻斥她:“你小声些!别瞎嚷嚷。” 青果扁扁嘴,小声嘟囔:“那柳三小姐当初还假模假样与您说不会掺和您与凌少爷的感情呢,如今人家孝期还未出,她就等不及追去城门了。” “我已与裴凌和离,再无干系,何来人家柳三姑娘掺不掺和一说,这种话,你今后不许再说了。” 青果讪讪闭嘴,之后见裴凌对那马夫抱了抱拳,并未收他们的东西,小丫头这才又乐起来。正乐着,又见他忽然勒马转头。 言清漓忙压低纸伞。 前路尽是峰峦,身后�h去的是繁华人烟,裴凌回头望去,扫过城门前街巷中的往来行人,眸中掠过一丝黯然,也不知自己还在期待什麽。 刘刚策马过来,与王甲对视一眼,劝道:“头儿,该走了。” 言清漓等了片刻,再抬起伞时,那一行人已出了城,再看不到踪影。 与当初给言琛送行时的心情不同,有些伤感,有些歉疚,亦有些无奈,恰与今日这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样,润润无声。 刀剑无眼,望君珍安。 …… 武英侯府 细雨下了一整日,天始终阴沉沉的,下人们换上素服默默做活,偌大的府中一个女主子都没有,又走了风风火火的孙少爷与唯一的孩童小世孙,整座府邸显得空寂无比。 裴澈回到书房,铁衣跟进来:“爷,上回您不是让属下去查苏氏未出阁时做过的怪事,终于有眉目了。” 寸步不离在裴老夫人床前照顾两日两夜,又守了七日的灵,操办了丧事,裴澈今日才脱下孝衣,神色已有些疲惫,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神色凛起:“说。” 铁衣有些�W疑:“此事属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我带了个人过来,爷可一见。” 裴澈允准,铁衣很快带进来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 这青年相貌黝黑,穿粗葛衣,踩草鞋,袖口与裤脚都挽起两道,见着裴澈立即跪了下去:“小人王胜,见过世子爷。” 裴澈没有纠正“世子爷”的称谓,看了铁衣一眼,似是在问此人与苏凝霜的事有何关系,铁衣忙回道:“爷,此人在苏府做过家丁,属下辗转找到了他,从他嘴里得知了些怪事,猜想可能与主子想知道的有关。” 铁衣又对那青年道:“你不必惊慌,将你与我说过的,再与我们主子说一遍。” 那叫王胜的青年点头哈腰称“是”,裴澈叫他起来回话,他仍有些拘束紧张,不敢正眼看裴澈,便低着头回道:“…小人只在苏府做过四年的家丁,便赎了身契回乡种田去了。” 在苏家这种高门大户的府邸做下人,要体面得多,不仅月例丰厚,主子们心情好了,动不动还会打赏,至少要比种田轻松得多,只要不是犯了大错被赶出去或发卖的,寻常人应当不会想要离开才是。 裴澈挑起眉:“四年?那你为何离开了?” 王胜连忙道:“世子爷有所不知,小的胆小,实在是怕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就是她!(31000珠) 王胜称,自己十四被卖进苏府,做了近两年的家丁,到了十六那年时,遇着一桩腌�H事,将自己给吓着了。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昌惠二十六年,苏大小姐出嫁当日的事。 那日他被大小姐身边的婆子临时叫去看守一间小院,听说那院子里关了个犯错受罚的婢子,他好奇想看,结果没等看到人,那婆子就带人回来,将他给遣了出去。 之后他躲在外墙后头,偷看到那婆子一行人抬着只罩着黑布的大铁笼子,黑布被风吹开,他看到里面的人被折磨得面目全非,浑身连块遮羞的布都没有,不仅如此,身上溃烂都是血泡,脸上也布满刀伤。 他至今都难以忘记,当时与那婢子不小心对上了视线,她冷冰冰看过来的目光有多�}人。 不知为何,当裴澈听到王胜形容那笼子里的女子时,心口忽然一痛,他微蹙起眉:“犯错的婢女犯了什麽错” 处置犯错的下人,在谁家都很寻常,可费如此大精力去折磨一个下人就不寻常了。并且那日还是苏凝霜成婚的日子,通常来讲,像苏府这种讲究人家,断不会在大喜之日让府中见血。 “小的起先也不知那女子是什么人,后来觉得害怕,就私下去打听,偏生府里许多人都不清楚此事,甚至都不知道那院子里还关了个犯错的婢女。” “既如此,那你是如何确定那女子是个下人?” 王胜还未回话,铁衣便开了口:“爷,这就是属下认为怪的地方了。” 王胜继续说起。 在撞见那笼中女子的惨状后,他心底生寒,偏又好奇想知道她到底是什麽人,犯了何事,要被带去哪里。趁着那日府中办喜事,下人们都在忙碌无人注意,他便偷偷跟着那婆子一行人,最后见他们从大小姐院子的后门将那铁笼子抬了进去。 一个外院的家丁混进内院已是不妥,小姐的院子更是绝对进不得,怕被人发现,王胜很快就走了,转头去向其他下人打听,结果人人都不知情,也不知道有哪个丫鬟受罚。后是到了晚上,才听说府中有个婢女犯错被处死,一袭草席裹了出去。 那裹尸的奴才是苏家大爷院子里的李九,与王胜赌过钱,还欠银子未还,王胜便跑去向他打听。 李九事先得过叮嘱,先开始还不肯说,后王胜再三追问,说今日他其实看到了两眼,只想问问到底犯了何事要遭那么大罪,自己今后也能小心着些别犯同样的错。 李九笑嘲他芝麻胆,说这错你个老爷们绝对犯不了,四下看看后,捂着嘴说其实他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婢子是大爷上元节时从外头买回来的,听说是当夜服侍时伤了大爷,就被扔给了大小姐,后又听说那婢子不安分,敢打未来大姑爷的主意,就被大小姐狠狠罚了。 裴澈猛地一震:“上元节?” 王胜仔细回忆了一番,斩钉截铁道:“是上元节,李九就是这么说的。” 上元节… 上元节… 裴澈脸色煞白,眼前仿佛掠过重重光影,一会儿是她漓水河波光粼粼的水面,一会儿是河上飘着的花灯,一会儿是她笑容晏晏的脸庞… 他直奔博古架,当着铁衣与那王胜的面直接打开了墙壁上的机关,从密匣中取出一枚发黑的蝴蝶发簪。 上元节那夜的楚家满目疮痍,宅子外的百姓都在叹气摇头,感叹楚家母女贞烈,他得知她与楚夫人自焚后,疯了似的跑进去找人,最后在后院药房中找到了她与楚夫人的尸首。 楚夫人有半个身子露在门外,从依稀可见的身形与烧碎飘下的衣料上尚能辨认出身份,而她则躺在门槛之内,与楚夫人到死都紧紧拉着手,唯有这支他送给她的发簪,因有金丝勾边,没有被完全烧毁。 裴澈眼前天旋地转。 苏凝宇是那日负责查抄楚家的官差…怎可能有空再跑去买个下人? “她的模样,你可还记得?”裴澈背对着那二人,声音止不住在颤抖,仿佛在恐惧害怕什麽。 王胜以为自己回错话了,结结巴巴道:“我…小的…” 铁衣从未见过裴澈这样,微微上前一步:“…爷?您――” “我问你可还记得她的模样!”裴澈转身怒吼,死死盯住王胜。 王胜急忙跪下去磕头:“她的脸被毁了,小的实在没看清!小的…小的只记着她那双眼睛!” 王胜赶紧将后续的事情一股脑倒出来。 他从李九那里听来,李九去到大小姐房中时,见那婢子被绑在窗边的一把椅子上,打断了手脚,双腕被割开泡在水里,早已死透了,想来是因为觊觎未来大姑爷,遭了大小姐忌讳,大小姐便罚她亲眼看着大姑爷来娶人。 折手段实在太过残忍,大小姐美名在外,传出去必损清名,所以大小姐身边的徐婆子便找来苏大爷手下的李九,叫李九悄悄将那婢子的尸首殓了扔去城外。 王胜说他回去后夜里翻来不去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那女子白日里看向他的那双怨恨幽冷的眼睛,且得知她的尸身被随意扔去了乱葬岗后,更是害怕又同情,权当是做善事了,他夜里偷偷跑去了城外,在乱葬岗中找到了那名女子的尸身,一边念着大悲咒,一边放火烧了,好叫她去投个好胎,不要曝尸荒野。 王胜头埋在地上:“…小的就是经过这件事后夜夜难安,在这高门大院里当差,就怕万一哪日触怒了主子,落得与她同样的下场,这才努力攒了银子为自个赎了身,回乡守着老母种田去了。” 想到裴澈方才的问话,王胜又硬着头皮回忆了一遍乱葬岗上的情景。 “…小的虽然没看清她的样貌,但火葬她时,记得她尚有半只手臂肌肤完好。”王胜急忙解释:“小的不是有意去看的!小的就是觉得奇怪,因为她肤色很白很白,不像是做活计的丫鬟,反倒…倒像是那些养在闺阁的小姐似的…” 裴澈唇无血色,呆呆地看着虚空,片刻后,他慢慢走向一口木箱,打开锁,从中取出一卷画。 “…看看,是她吗?” 铁衣接过画卷展开,画上是一名女子坐在海棠树下,撑着头盈盈在笑。 铁衣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看到这女子时,隐约明白了什麽。 王胜盯着那画上女子的眼睛看,这双眼睛灵动含笑,与他记忆中怨愤冰冷的眼睛似乎有些出入,可忽然间,他发现那画中女子的眼尾处有一颗小小的痣,他立刻指着那颗痣喊道:“是她!就是她!就是这里!那婢、那女子眼下就有这颗痣!” 裴澈眼前猛然漆黑一片,嘴里溢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后倒去,手拂倒了博古架上一多半摆件。 铁衣箭步过去扶住他,焦急道:“爷!您旧伤复发了!” 当初在苍陵好险被刺中心窝,到底是伤了心脉。 裴澈全身发麻,连脖子都僵硬了,耳中一直回荡着王胜方才那句话:“是她,就是她。” “爷!您这是怎么了!”铁衣何时见过他这幅模样,堂堂七尺男儿竟急得出了哭腔。 裴澈推开铁衣,慢慢擦了嘴角上的血,看着面前那幅画,低低笑起来:“原来…我裴澈就是个傻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他向那画中女子缓缓伸出手,到了近前,却又不知是因为手上有血,还是不敢触碰,手颤抖着悬在半空,只看着她笑,笑声哽咽:“她竟是看着我…亲眼看着我…” 心口剧痛令他发不出声,浑身有如冰刺,他无声笑着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却是泪流满面。 铁衣完全懵住:“爷……” 裴澈忽然猛砸了自己心口两下,双目骤然阴冷下来,散出一股�⑵�。 铁衣还没反应过来,裴澈便已拿起墙上的烈阳剑,身形一闪,出了书房。 第二百七十四章他真的会杀了她 苏贵妃召侄女苏凝霜入宫,姑侄俩说了半晌子话,赶在关宫门前才离开。 厢内闷热,婢女不停打扇,苏凝霜依然心躁不已,忍不住将帘子拉开了一角,结果婢女忙给撂严实了。 “大小姐,外头人来人往,您不好露面的。” 苏凝霜没好气道:“天都快黑了,谁还能看得清我"说着又要挑帘子。 婢子微微抬高音量:“大小姐,您这样奴婢不好与老夫人交待的,老夫人吩咐过让奴婢看护好您,免得您再像昨日那样被些不长眼的冲撞了。” 如今苏凝霜身边已无得力丫鬟,这婢女是苏老夫人挑过重新派来的,说是照看她,实际是提醒看管,怕她再像昨日那样抛头露面,丢了苏家的脸。 裴家休妻的做法很不给苏家脸面,按苏贵妃的意思,即便错在女方,以苏裴两家的关系,裴家就算不愿接纳这个儿媳,也该是体面和离。偏那裴澈做事如此狠绝,一封休书就送到了苏家。裴侯爷虽然很快就登门道歉,但外头却已人尽皆知了,闹得不好收场。 事已至此,苏凝霜的名声彻底毁了,偏她还不知避风头,要知道苏凝宇获罪刚死,苏家为了撇清关系连灵位都不敢给他立,更别提办丧事,而苏凝霜却在这节骨眼一身素衣头戴白花偷跑去裴家吊唁,幸好半途叫人认出马车扔了鸡蛋,灰溜溜被打回了府,不然叫更多人瞧见,还以为他们苏家在偷偷祭奠苏凝宇。 其实苏凝霜又何尝不知在这风口浪尖要低调一些,她不过是尚存希望,想要去见裴澈一面,与他解释清楚,告诉他冲儿与落胎的事,均是被人逼迫,非她自愿,她的心从始至终都在他一人身上,做不成夫妻,至少也不要被他误解。 苏凝霜不再掀帘子了,沉着脸隐忍不发。那婢子睨她一眼,默默打扇,心想着一介弃妇还摆这般大的谱,多有看她不起。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 “停车作何?”婢女向外询问。 巷子狭小幽暗,车夫看向前头路当间的男子,回道:“大小姐,好像…好像是裴家大爷。” 苏凝霜闻言一怔,立即撩开帘子,细雨中,�h�h看到那人默立在路中间,衣袍湿润,也不知站了多久。 “子阳?” 她面露欣喜,这条巷子是去苏府的必经之路,若裴澈想寻她父亲,大可直接去苏府,既出现在这里,那必是得知她今日进宫,在专程等她了。 苏凝霜十分开心,拿了纸伞急急下车,身后的婢子没拦住,只好追着她一道过去。 裴澈冷冷看向疾步向他走来的苏凝霜,头脑昏沉麻木,血流仿佛变慢,周遭的一切就像是随着他的心一起停滞了,灰蒙蒙的,再无生机。 那两个月暗无天日的日子,她有多害怕,多痛苦?她一定期待过他会去救她吧,可他在她备受苦难的时候都做了什麽呢?饮酒宿醉,浑浑噩噩度日,还愚蠢到中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圈套,与之订婚成亲。 他曾恨上天薄待,恨造化弄人,恨命运将她从他身边夺走,殊不知,原来她曾离她那么近过,她就被囚于苏府后宅,就被绑在那扇花窗后,承受着他带给她的诸多苦楚,还让她亲眼瞧着他,娶了害她折磨她的恶人! 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他最该恨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子阳?你怎么会――”到了近前,苏凝霜才看清裴澈脸上的神情,她笑容凝固,戛然止声。 过去裴澈看她的眼神是厌恶的,却并未像今日这般令人彻骨生寒,他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想要将她千刀万剐,置于死地。 苏凝霜打了个冷颤,眼中欣喜褪去,不由自主向后退。 可脚才抬起,裴澈便拂袖拔剑,眼前闪过一道冷光,苏凝霜手上的纸伞裂成两半掉在地上,她先是在脸颊上感到一股凉意,接着又变成火辣辣的热。 “啊!!!” 苏凝霜那张如花美颜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从脸颊直达耳际,皮肉翻起,甚是可怖,她的婢女看到这一幕,比她先失声大叫起来。 雨水与血水一滴滴掉在衣襟上,苏凝霜颤抖着摸了一下左脸,手上全是血,她这才感到一股割肉钻心般的剧痛。 她尖叫起来,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裴澈,眼泪夺眶而出,只觉得他划开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心。 “…为什么…你为什么…” 裴澈冷笑:“为什么?” 他提着剑一步步向苏凝霜逼近,苏凝霜与婢女相携着后退。 “你对她做这些事时,她有没有问过你为什么?” ……她? 苏凝霜怔愣一瞬,旋即惊惧地睁大眼,脊背生寒,泪流得更凶,脸也更疼了:“她?…你说…楚清?” “你这毒妇也配提她的名字?” 又是一道银光闪过,右脸颊染上凉意,第二道触目血痕狰狞地横在脸上,这次苏凝霜连头发也被削掉一片,精致的发髻歪倒,头发散乱,她又赶紧捂住右脸尖叫,脸痛得仿佛被人用指甲扎进肉里,再生生撕开。 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明明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不在这世上了! 后头的车夫见状不对,要跑去巷子口喊人,裴澈将一户宅子后头用来压草筐的石头踢了出去,一下就将那车夫砸晕了过去。 苏凝霜满目是泪,连连后退,怕极了也痛极了,:“不要…子阳…不要…” 身边婢女亦是恐慌,拉着苏凝霜向后跑,看样子是打算上马车逃,裴澈站着未动,雨滴从他无神的双目划过,等那二人离马车只有半步之遥时,他才轻眨了下眼,手上的烈阳剑剑花一闪,直直飞了出去。 “噗”地一声,苏凝霜的小腿被剑刃贯穿。 “啊!!” “大小姐!” 苏凝霜惨叫摔倒,被划开的皮肉被眼泪与雨水轮番浸润,犹如被撒了盐巴那么疼,她衣裳脸上都是血,狼狈地趴在地上挣扎,惊慌扭头看去,只见巷子深处,那个她爱了十几年,无论待她多冷漠,在她心中始终都如初见时暖阳一般的男人,正提着剑,目光阴冷地向她走来。 他会�⒘怂�,他真的会�⒘怂�――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残忍的事实。 苏凝霜心痛难忍,咬牙戚哭,怎么爬也站不起来,便向她的婢女伸手,可她的婢女却犹豫了。 若将主子丢下独自奔逃,等回到苏府也免不了一死,可那裴家大爷明显是冲着大小姐一人来的,若她拼命护着大小姐,说不定反遭连累搭了命。平日大小姐待下人也不怎么样,且她还想出府嫁人呢,可不值当把命赔在这里。 “大、大小姐!这里离府上不�h,婢子这就去叫人!” 那婢子转身要上马车,苏凝霜惊怒至极,死死拽着那婢女的脚。婢女见裴澈慢慢向她们走来,着急踢了苏凝霜几脚才将她甩开,却因雨湿车滑,爬得太急摔下来了,一头撞在轮子上,额头渗出血丝,俩眼一闭,也不知是死是晕。 第二百七十五章尝尝她受过的苦 苏凝霜哭着向马车爬,左腿不断流出鲜血,地上薄薄的雨水与血水蜿蜒成小溪,裴澈面无表情地踩住了她的右脚踝。 踝骨传来轻微错位声,苏凝霜嗷地一声惨叫,痛苦哀求道:“子阳我求求你…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不要再逼自己做这样残忍的事好不好.….看在我与你做了七年夫妻的份上,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裴澈无声笑了。 “我不是这样的人” 耳边�h�h传来王胜的话,眼前浮现的是他当做珍宝的女子,被脚下这毒妇囚于铁笼,烫身毁容,放血而死的一幕幕... 眼泪滴入地面,没能溅起一丁点涟漪,就如他心中此刻的悲痛,根本及不上她受过的苦痛万分之 一。 他低语道:“她视你同知己、同手足,她苦苦哀求时,你又可曾对她手下留情过"神色骤黯,裴澈狠狠向下一踩,脚下立刻传来清脆的咯嘣一声。 “啊!!!” 天边一道惊雷轰过,将苏凝霜的惨叫淹没,生生被踩断脚骨的剧痛令她险些晕过去,她痛心疾首地哭喊道:“裴澈!你好狠的心!” 狠心? 谁又能比得过你这毒妇狠心。 裴澈阴沉发笑,四目看去,只可惜这般大的雨水怕是无法点燃火折子了。他拔出剑,越来越大的雨水将剑刃上的血珠冲刷干净,苏凝霜肝胆欲碎,拖着两条无法活动的双腿,边哭边向巷子口爬。 裴澈缓缓走上前,又是一剑刺穿了苏凝霜的手掌,将她的手钉在地上。 苏凝霜仰头惨叫,泪水氤氲之下,只见面前男子的身影模糊,散发出晦暗阴沉的气息,令人看不真切,也感不真切。 不,这一定不是她爱的那个男人,不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狠心对我…”苏凝霜心如刀绞,拼命摇头:“你�⒘宋野眨�你干脆�⒘宋野眨。 �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后她脑中忽然跳出一副画面――昏暗的房间里,那个她此生最痛恨的女人凄惨狰狞地趴在地上,向她哭求:“你�⒘宋遥∷漳�霜你直接�⒘宋野眨 � 那女人临死前怨毒的目光,发出的诅咒,此刻都犹如应验了落在她身上。苏凝霜顿生出莫大恐惧,突然就又没了赴死的勇气,声嘶力竭哭求道:“不…不要…我不要死了…不要死!!子阳我求求你!你气也出了,求求你别再伤害我…不要如此对我…” 苏凝霜越是哭求,裴澈便越是能想到楚清当年的惨痛,想到她曾受过比这还要痛苦千倍万倍的对待,想到她苦苦哀求无所应,一心求死而不能的境况… 他愤怒挥剑,苏凝霜只听耳畔传来一声剑刃划过的嗡鸣,染着鲜血的耳朵便滚到了她面前。 她哀求的话语瞬间化为更加凄厉的惨叫,发疯发狂地向回爬,扒着地上晕死的婢女与车夫的身体拼命缩着躲着:“救命…救命!救命!!!” 裴澈脸色阴冷如雪,手起剑落,苏凝霜的背上顿时绽开一道道血痕,衣裳很快染成了满满鲜红。 ――小的记得她身上只有半只手臂的肌肤尚算完好…… 耳中尽是那叫王胜的青年一遍遍描述着她当年的惨状。烫烂了她全身的肌肤,手段何等残忍?裴澈没有立刻下�⑹郑�而是如猫捉鼠一般,让苏凝霜一刀刀尝满她当年受过的苦楚。 苏凝霜先开始还惨叫哭嚎,之后动静慢慢变弱,背上已是皮开肉绽,她用指甲抠抓着石板缝中的青草,眼里闪着恨光,有气无力地呻吟:“裴澈…我恨你…我…恨你…” 没想到,他此生竟有一日会亲手折磨一个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裴澈无声失笑,可他并不后悔。 苏凝霜已然进气多出气少,剑尖慢慢划至她后心窝处,裴澈压抑着巨大的恨意,淡道:“给她赔命去罢。” 剑尖就要扎进苏凝霜心口之际,暴雨中,匆匆找来的铁衣见到这一幕,惊急到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急速飞奔来撞开裴澈,并头一回以下犯上地拔刀打掉了裴澈手中的烈阳剑,随后牢牢抱住了他。 “爷!将军!停手罢!您�⒘怂�也是要被一同下罪的!难道您想一命赔一命吗!” 他这个罪魁祸首早就无颜苟活于世了。 裴澈笑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的命,也早晚是要赔给她的。” 他双目失神,看向地上苟延残喘的苏凝霜,从腰后又抽出匕首。 “她”指的到底是苏氏,还是那画中女子,铁衣不清楚,他只知道他追随的将军是一个忠君爱民,带得一手好兵打得一手好仗的好将领。这样一名千载难出的好将军,要死也该死在保家卫国的疆场上,而不是为了区区儿女情长草草搭上自己宝贵的性命! 铁骨铮铮的汉子直接哭着跪到了裴澈面前,死死抱着他不放手:“爷!不值当啊!求您振作起来!快快停手罢!就算属下求您了!” 若早知那王胜带来的消息会导致这样严重的后果,他当初就该冒着被将军一刀斩了的风险也要瞒下此事。 宣王宁天弘的车驾在铁衣后脚赶到,铁衣起初没找到裴澈,便跑到宫门口打算拦住苏氏,结果等了许久没见苏氏的马车,却见了宣王的车驾从宫中出来。 铁衣知道裴澈实际与宣王不是一条心,就没有如实回答宣王的问话,只说将军因为小世孙与老夫人病故的事,尚有些疑问想再问一问苏氏,命他过来寻人。兹事体大,铁衣怕裴澈真做出无法转圜的事情,离开得很匆忙,被宣王看出了端倪。宣王疑心,一路尾随竟是找来了这里。 见苏凝霜满身是血地躺在血泊里,宁天弘第一反应便是裴冲是他儿子这件事被裴澈知晓了,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命侍卫去将苏凝霜救出来,自己却没想好如何去面对裴澈。 有铁衣死命拦着裴澈,那些侍卫麻溜地将苏凝霜同那两名昏死的苏府下人带走。裴澈目红如血,今日是势必要取苏凝霜的性命的,挣开铁衣将匕首射了出去。 苏凝霜半死不活地被两名侍卫正要搀扶上马车,忽然闷哼着睁大眼,喷出一大口鲜血,浇在了宣王的车帘子上。向后一看,之间一把匕首正中她后心,侍卫们顿时都慌乱不已。 铁衣见状,人都吓傻了,忙扔下裴澈跑过去,边跑边从怀里掏各种保命的伤药。 宁天弘一掀帘子,近看才看清苏凝霜这幅可怖的模样,着实狠狠吓了一跳。 “不可拔刀!” 铁衣大叫跑上来,探了一下苏凝霜的鼻息,见她还有微乎其微的出气儿,惊慌之色微微减少,忙掐着她脸一股脑塞了小半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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