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嘴里又溅出几滴血沫来:“呜呜……冲儿……长不大了……冲儿不会再长大了……” 这一句,让言清漓包裹于全身的怒气,瞬间倾塌。 是啊,连裴冲自己都清楚,他打娘胎里带病,就算没有人�⑺�,他也活不到长大向她报仇的那一日,她又何必说出那般残忍的话。 房中安静得可怕,只闻裴冲尽量压低声音的抽噎。 养父不疼、亲娘不爱,生父要�⑺�,自己也命不久矣……在场所有人的眉心都微微收紧,从一个七岁孩子的嘴里听到这种认命泄气的话,实是令人惋惜心酸。 先天体弱……娘胎里的病…… 沉默许久的星连忽然灵光一闪:“我可以将他送到仙云山去。” 众人齐齐看他,星连却只看着言清漓说:“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仙云山的瀑布下有个泉池?” 言清漓努力回忆,很久很久以前,星连在她一次沐浴时毫不避讳地溜进来,还直勾勾盯着她泡在水里的裸体看,那时他好像是提过一句什麽泉池,还说那池子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有机会要带她一起去凫水…… 她点点头:“尚有印象。” 星连很高兴她还记得他说过的话,解释道:“那泉池的水其实很特殊,可以强身健体,我与众师兄们自小就是泡在泉池中长大的,人人都未生过病。” 他指着裴冲道:“不如,让他也去试试?” 第二百九十七章围场“行刺” 密林深处,因着昌惠帝那句“猎得猛兽最多者,大加封赏”,众人热血沸腾,并驱争先,颇有早些年在松兰围场秋�A时的盛况。 宣王与麟王虽也在参与在“群雄争逐”中,但他二人都没有离昌惠帝太�h。 昌惠帝一心奔虎,四处遍寻后终听得一声虎啸,登时大喜,宁天弘却大喊着:“父皇当心,前方不知是否有虎穴,让儿臣先去探路!” 那虎是宁天弘命人放进来的,但是事先没有动手脚,老虎野性凶狠,他只需激怒老虎,老虎必定会狂怒袭人,届时他再将虎引过来,昌惠帝难以应付,万般凶险中,他就可以“忠心护驾”。 说起来,这还得多亏老四方才那一句谄媚的“以身做饵”,这才让他临时起意,想到了这个好计策。 夺得太子之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东风”便是昌惠帝对他的信任,只要有皇帝对他的一声赞许与肯定,那这太子之位,舍他其谁 宁天弘打马扬鞭,窜了出去,宁天麟落于后头,紧跟在昌惠帝身侧,笑吟吟说了句:“还是三哥做事周全。” 忽然,听得身后一声怒喝乍起,旋即出现兵刃相接的锵锵声,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有刺客!蛮人!是蛮人!” 塔安在与外围那一小队巡逻兵打上照面时,便立刻用蛮语大喊:“有追兵,给我��!” 宁天文根本来不及细想追兵为何会来得这么快,更无暇思索这深山密林中怎会出现官兵,在塔安那一声令下后,所有“蛮人”都拔刀奋战,乱局之下,宁天文与李度等人也只得拔剑厮杀。 入山时,塔安将蛮人分成了两队,前后各一队,前头开路,后头断后,宁天文与李度被安全保护在中间。他们原想速战速决,且战且退,奈何此时前后都是“�⒑煅邸钡穆�人,自己与李度被夹在中间,根本动弹不得,反而被动地被他们带着不断向前深入。 要想活命,只能拼全力�⒊鲋匚В�宁天文把心一横,向这些汉人兵士痛下杀手,谁知,打打杀杀没完没了,最后他还看到不�h的前方,马背上出现一抹明黄的身影,顿时心中一惊。 …… 这头,谁又能想到两座山头都有官兵把守的情况下,居然会有刺客混入围场? 众人此时都一撮一撮分散在林中狩猎,离得�h的恐怕都不知昌惠帝这头遇刺。 昌惠帝周围的人所剩不多,倒显得宁天文这近百人的队伍来势汹汹,昌惠帝方才那股凌厉劲已然泄去,慌张地喊着护驾,宁天麟立刻护着他退后。 那边的宁天弘也听到了打斗动静,惊得不轻。他急忙打马返回,奈何那猛虎已被他激怒,宁天弘忙着摆脱老虎,一时脱不开身。 场面混乱不堪,塔安振臂高喊:“喀斯天神庇护!蛮王庇护!保护好二皇子殿下!�⒘四�朝狗皇帝!” 昌惠帝身边一名懂蛮语的随侍听懂了,哆嗦着指着那群人大叫道:“端王,是端王带蛮人来刺杀陛下!” 昌惠帝听到“端王”两字时起初还不信,后眯着老眼一看,看到了带着老母回乡养病的李度,又看到了本应在流放途中的宁天文,那孽子正于马背上奋勇厮杀,且刚好斩杀了一名禁卫军。 昌惠帝气得两眼发黑,直接拉弓射箭,只是,这又不是射那些被打蔫动不得的野猪野狼,昌惠帝连射几发都没射中,还险些伤了自己人,不由恼羞成怒:“造反逆贼!速速给朕拿下他们!” 明明是误入,却硬生生被逼着“谋刺造反”。 李度最先回过味儿――这些蛮人极为守信,助他们救出端王殿下,他与端王殿下对这些蛮人已经深信不疑,那带路之人一直是那个叫塔安的,这一路他们跟着他绕来绕去,再加上逃亡途中睡立不安、十分疲惫,荒山野岭又大都长一个样,压根就没想到会被带进章西围场。 李度挨近宁天文,迅速说了此事,宁天文也已经有所怀疑,两人当即明白这是中计了啊! 从李度收到蛮人欲助他们东山再起那张字条时,就中计了啊! 宁天文知道中套后,当即向昌惠帝那边挪,并奋力大喊:“父皇!儿臣受奸人蒙蔽!请听儿臣解释!” 李度也同样附声,说了不一定有命,但不说一定没命!他们才百十来号人,等武将禁卫军都来了,他们定然要交待在这了。 李度正大喊着,突然,有一人从横侧奔袭而来,两道利箭射在了李度的马匹之上,马惊翻,李度被甩了出去,一抬头,面前劈下一道冷光。 李度忙侧滚躲过这一剑,急急大喊:“裴将军!此乃误会!我与端王殿下是中了奸人――” “陛下有令,叛贼杀无赦!”裴澈不听他辩解,出手便��。 李度本就不是裴澈对手,又坠马受伤,没多久便亡于裴澈剑下。 宁天文见李度已死,更觉大势已去,回天乏力了。 偏此时,他看到护在昌惠帝身边的宁天麟,向那蛮人统领塔安使了个眼色。塔安立刻打起手势,叽里咕噜不知喊了些什麽,那剩下蛮人们便不动声色地四周慢慢散开,打着打着,就逐一逃得不见了踪影,最后独剩下他与李度带来的那几十个追随者还在负隅顽抗,而闻声赶来的朝廷将领也越来越多。 至此,宁天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原以为是中了自己死对头宁天弘的圈套,却不想,这下套之人竟是那个他从未放在过眼中的废人老四! 明明逃出来了,又阴沟里翻船,宁天文实在不甘,红着眼怒喝一声,朝着宁天麟疾驰而去,并抽出箭矢,对准了他。 箭在弦上那一刻,言琛还以为宁天文的目标是昌惠帝,急忙拿出弓,打算在宁天文放箭之前了结了他,却忽然注意到昌惠帝身边的宁天麟勾起嘴角,向宁天文投去一眼,明明看到了将有危险,却表现得毫无所觉。 电光火石间,言琛微微将弓弦偏转,箭矢擦着宁天文后背飞过,宁天文顺利地射出了那一箭。 第二百九十八章端王死,宣王中计 “父皇当心!” 在昌惠帝等人眼中,只看到一支流箭冲着他们这边来,昌惠帝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宁天麟则一个跨步上前,及时挡在了昌惠帝面前。 不过一瞬间的事,箭矢入肉,发出“噗”地一声,箭簇穿透宁天麟身上的轻甲,又从他肩胛骨后面冒了尖,宁天麟向后一个踉跄,闷哼出声。 “麟儿!”昌惠帝大呼。 宁天麟盯着已经冲�⒐�来的宁天文,咬牙掰断箭矢,立吼道:“保护好圣上!” 说着,自己冲了出去,双膝贴地,身体后仰,一个滑行将宁天文的马切了腹,宁天文及时跳下来,向宁天麟怒斩而去。 印象中,老四的功夫曾是一众皇子中最出挑的,可是他已残废多年,想必早已忘记如何拿剑拼�⒘耍�宁天文轻敌的后果就是,没几招就招架不住了。 “奸贼!是你害我!是你派那群蛮人将我引来此地!”宁天文连连格挡后退,恨得几乎咬碎了牙齿。 “二哥眼拙,那只不过是一群会说蛮语的汉人罢了。”宁天麟眸中光亮大盛,冷笑起来:“还有,二哥有所不知,我害你的又何止这一桩。”他分外好心道:“朱家与你母族夏家,皆毁于臣弟之手,你与蛮人通�呈路�,也是臣弟所为。” 宁天文怒冲上头,更是破绽百出:“你个狼子野心的小畜生!我这就秉明父皇!我死,你也别想活!” 宁天麟笑:“二哥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说罢,他眼神一狠,虚晃一招,剑锋猛地刺入宁天文心窝,宁天文登时全身僵硬,口吐鲜血:“你……这个……阴……险……小人……你……不得……” 宁天麟剑刃横转,血肉扭曲,宁天文疼得浑身颤栗,最后两个字到底没能说出来,便咽了气。 宁天文一死,宁天麟眸光向后扫去,见昌惠帝带人赶来,他脸色一白,捂着肩膀的箭伤坐在了地上。 有裴澈与言琛在,叛党们逃的逃,死的死,余下的活口也都被控制起来,其实这一场“刺杀”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一刻的功夫,宁天弘虽然很快就从虎口下脱身了,但赶过来时,留给他的也只剩残局。 他急忙单膝跪地,冷冷睨了宁天麟一眼,咬牙向昌惠帝请罪:“儿臣护驾来迟!令父皇受惊!罪该万死!” 昌惠帝阴沉着脸,冷冷道:“你倒是来得巧。” …… 此事已经不仅仅是护驾来迟那么简单了,围猎是宁天弘主动截胡的,里外也由他一手操办,就连定在这章西围场,也是他上奏请旨的。 昌惠帝很难不去怀疑,是宁天弘有意将宁天文给放进来,意图借宁天文之手行刺他,一旦成功,朝中一来没有太子,二来他也没留下传位诏书,那么继承皇位之人,必定是他宁天弘。 昌惠帝都能想到这一点,宁天弘又怎么会想不到,他原是想利用围猎之事博昌惠帝一个欢悦,同时也能让百官看到,围猎这么大的国事,昌惠帝都交由他去办,足见对他的信任,结果却弄巧成拙了? 他层层布围,宁天文又是怎么闯进来的? “护卫之人都是我亲自调遣,安排的也是我信过之人,每隔一里便有塔哨�t望,塔哨与塔哨之间,又派了小队巡逻,每隔半个时辰便会巡逻一次,怎会叫宁天文给钻了空子?他又不是单枪匹马,而是带着百十来号人的队伍,如此光明正大进入猎场内围,竟无一人发觉?” 宁天弘在帐中来回踱步,身旁坐着苏贵妃与苏尚书,还有他的两名幕僚。 幕僚中的一人捋着胡须,沉吟道:“王爷,若在防卫密不透风的情形下,宁天文还能如入无人之境,那恐怕是我们之中出了内奸,里应外合了。” 内奸? 宁天文认为极有这个可能。 他立刻将此次前来参加围猎的、凡是他这边人的名字都捋了一遍,小到一个校尉,大到裴伯晟那等侯爵,当念到“裴子阳”这个名字时,苏尚书忽然眼一眯,似是想到了什麽,只不过转念之后,又恐自己多虑。 苏贵妃听了许久,有些乏了:“罢了,内奸之事回头再查也无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消除陛下心中的猜忌,麟王此此护驾有功,陛下对他空前信任与倚重,依本宫来看,今日之事,端王那个蠢材想必也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苏贵妃叹气:“弘儿,此事一出,于你真是大大不利了。” 宁天弘怒敲桌案:“这个老四!成日在父皇面前讨好卖乖到底图什麽!难不成他一个废人,父皇还能传他皇位不成?与我作对,愚蠢至极!” 苏贵妃冷笑:“别忘了他娘是如何死的、盛家又是如何被削爵外放的,麟王自己做不了皇帝,怕是也不会愿意你来做。” 弄走一个端王又来一个麟王,宁天弘面色铁青,苏贵妃柔声安慰他:“也先莫急,你父皇那边,娘已派伶妃过去,当年盛贵妃的事,陛下没有严查便等同于默许,他那位温良谦恭的四皇子,就当真没有对他这个做父皇的怀恨在心?只需有人稍加提醒,以陛下的多疑,必会对麟王忌惮。” …… 主帐中,伶妃偎在昌惠帝身边,不断用帕子抹眼泪儿:“皇上,幸好您没事,臣妾都要吓死了,要是您真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与腹中孩儿也不活了!” 整个后宫中,怕也只有伶妃敢对昌惠帝说“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种话了,昌惠帝故作严厉斥道:“爱妃休要胡言!朕这不是没事吗。”又摸着她的大肚子:“何来死不死的,莫吓到我皇儿。” 伶妃破涕而笑:“今次可多亏了麟王,若非他拼死护驾,陛下您恐怕真会被叛党所伤。方才臣妾已经派人去探望了,听太医说,麟王阻拦逆贼时牵扯了箭伤,伤了筋骨,若是养护不好,今后那条胳膊废了也是有可能的。” 昌惠帝闻言颇为感慨:“朕也很是意外,他会冲出来为朕挡下那一箭。” 当时情形紧急,根本不能过多犹豫,可见他忠心救驾之举,完全是不经思考,下意识的举动。 伶妃捻起昌惠帝的龙袍一角,于指尖缠绕,又不经意地问:“可那些叛党到底是如何闯进来的呢?那群禁卫军,难道一个个都是废物吗?” 昌惠帝一听这个就来气,冷哼一声:“还不是老三,他巴不得朕早死!” 第二百九十九章陆眉送她回去 昌惠帝将自己的怀疑大致与伶妃提了提,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伶妃深得圣宠,昌惠帝兴头上时,偶尔也会与她说上几句,自然透露过对宣王的不满,对苏家的忌惮等等。 伶妃每每都很守本分,只是聆听安慰,并不出谋划策,所以今日,她忽然多说几句,倒也不会令昌惠帝认为她别有用心。 她听完后很是惊讶:“陛下这么说,倒是让臣妾忽然想起一事来。” 伶妃觑着昌惠帝的神色,见他没有不悦,才说道:“臣妾也是偶然听宫人谈论的,听说早些年前,麟王就是于围猎中坠马伤了腿,那马儿无征无兆忽然就暴惊起来,又偏巧他坠马之地是一处陡坡,下方都是坚石,稍有不慎,恐怕就是殒命,而非断腿那般简单了……臣妾曾出于好奇翻了记载,记得那一年,好像宣王也是参与了操办的……” 伶妃说完吼脸色立刻一变,硬挺着肚子跪下去请罪:“是臣妾失言!臣妾胡言乱语!还望陛下赎罪!” 在昌惠帝心中,伶妃单纯简单,只认为她是失口,不仅没往多了想,反还心中一动。 是啊,那次老四坠马,人人都认为是巧合,那般陡峭的山坡滚下去,不死也残。现在想想,倒极有可能是有人蓄意为之。 也幸好是老四命大,仅仅是摔断了腿而已。可若不是他那时摔断了腿,数月后在惩治罪妃盛氏时,他也不会就因为挨了一百板子,就被打断了筋脉。 昌惠帝在当年打断宁天麟双腿的过错中,将自己给摘了个一干二净。 铲除盛家是顺势而为,那时他还并不能确定在背后布局一切的就是宁天弘与苏家,如今听伶妃这么一说,倒是能确定了。 看来,老三等人,从那时起就已经心怀不轨,惦记他的皇位了。 - 裴冲在言清漓冷静下来后的一翻柔声劝说中,终于同意去仙云山了,小屁孩还梗着脖子说,自己一定会好起来,长大后再来向她报仇。 结果,却在与星连坐上马车,越驶越�h时,忽然扒开帘子冒出头,向她哇哇大哭并挥手:“清漓小姨,你还没有带冲儿去西山放纸鸢!等冲儿回来,你一定要带我去放纸鸢!” 言清漓望着越来越远的一小点,忽然鼻头发酸。 终是没白对他好一场。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苏凝霜那个毒妇竟能生出裴冲这般心性纯良的孩子,也不得不承认,裴冲的生父虽然并非是裴澈,可他那性情,却渐渐有了裴家男儿的影子。 …… 阿来只带回来一辆马车,星连也并非立刻就带裴冲回仙云山,而是先送他去了言清漓原本打算安置裴冲的庄子,待过几日做完宁天麟的差事后再走。 言清漓出来时与言国公说的是去寺庙斋戒一日,可昨夜却横生变故,在晋县耽搁了一夜,所以今日不能去送裴冲了,只派了琥珀跟去。 回程时,她只能与陆眉共乘雪美人,雪美人屁股后还绑了两个硕大的包袱,是吴二塞得满满的小倭瓜,给陆夫人一包,给她一包,后来她听闻陆夫人喜欢吃这个,今年雨水大,庄子上收成不好,只剩下这么多了,便通通都让陆眉带回去给陆夫人。 雪美人老大不乐意,认为那两大包倭瓜挂在身上有损它的绝世美貌,哼哧哼哧的,抗议似的东扭西扭,一会转圈,一会啃草,走得极慢。 言清漓在心中暗骂:一匹公马,居然比女子还爱美,跟主人一个浪荡德行。 “你能不能让它走快些?” 若无意外,玉竹和青果应当在前头岔路口等着与她汇合了,言清漓着急,便不断催促陆眉。 陆眉需要紧紧拉扯缰绳,让时不时就“误入歧途”的雪美人回归正道,言清漓坐在他前面,等同于被他圈在了怀里。她很是尴尬,身体尽量前倾,避免与陆眉的姿势过于亲密。 陆眉注意到她躲着他的小动作后,那两包大倭瓜仿佛立刻移到了他身上,真是哪哪都不得劲,他拍了拍雪美人,语气淡淡的:“听到没?让你走快些。” 雪美人上来一股子叛逆劲儿,踢踢踏踏,反而走得更慢了。 言清漓备受挑衅,早上与孩童较劲,这会儿又与一匹马杠上了,“口出恶言”刺激雪美人,说它不如她哥哥的踏云俊美能跑,终是激得雪美人为自证矫健,一扬蹄子,飞快地冲了出去,差点没将两包倭瓜甩散。 陆眉还是头回发现她幼稚可爱的一面,忍不住发笑,调侃她:“呦,有精神了?不哭鼻子了?” 言清漓登时尴尬起来。 早上也不知怎的,被裴冲嫌恶时,她就觉得分外委屈。 她这辈子真心对待过的人不多,虽然最初接近那小孩是心怀目的,不过在与他相处的时候,也的确用了几分真心。 她很少在人前哭,可是那一瞬,积压在心里的怨气忽地就冲了出来,实在忍不住了,可哭过后,又觉得心头轻松多了,但是…… 居然被陆眉这厮看到她哭鼻子的样子,真真是丢死个人。 她没好气地道:“……要你管。” 接着,她听到陆眉又在身后发笑,正要与他斗上一斗时,又听到他好像低低说了句:“傻丫头。” 她的心莫名就漏跳一下,脸慢慢红了。 这一路,陆眉其实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有好几次他想问问她身上到底藏有什么仇恨,当初她为他向麟王求情时,就说自己肩负仇恨,而今又对裴冲那个小屁孩说,她与苏家有仇。 他也想问问她,是不是昨夜二人重新说过话,就算冰释前嫌了?做不成别的,那么今后,可以……至少……也能算是友人? 不过直到到了要与她分别的岔路口时,那些话都没找到机会问出口。 陆眉在心里叹了口气,翻身下马,又向她伸出手。 言清漓犹豫了一瞬,将手搁在他手里,由他半扶半抱着下了马。 “多谢陆公子了。”她淡淡道谢后,又拍了拍雪美人,转头就走,谁知手却没抽出来,被陆眉给攥住了。 言清漓又抽了两下,陆眉还是不撒手,那头青果与玉竹已经迎过来,她不由恼怒:“陆青时,你到底要干嘛!” 陆眉一双长眸中终于有了笑意,松手道:“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我今后再见时,要如何相处?” 还能怎么相处? 又听陆眉问:“是以……友人的身份,还是继续形同陌路?” ……不以友人的身份,还能以什麽身份? 言清漓正要答,却忽然想起当初她巴巴地跑去青楼找陆眉时,却换来他一句“断绝往来”,真是令她好生没面,必须得扳回来。 她傲然道:“那自然是形同陌路,谁要与你再见,你我最好别见。” 她这幅模样,这个语气,倒是令陆眉安心了,他“嘶”了一声,亮出扇面的“学富五车”:“清漓妹妹,话可别说得太死,你我这缘分你也瞧见了,那根本就不是你想不见,就能不见的。” 言清漓撇嘴:“那除非巧合,否则,我是绝不会再主动去见你的。” 陆眉朝她的背影挑眉,嘴角也上扬:“哦?那你若是主动来见我了,又当如何?” 根本没这个可能,言清漓不屑地摆摆手:“那我就当小狗!” …… 回到言府后,她就知道自己被陆眉给摆了一道。 陆夫人过几日过寿,给她送来了帖子,她还真是……不得不去。 第三百章柳锦瑶追去军中 陆府是清流门第,陆大人在朝中一向独善其身,闲时也就与张阁老等人议议国事、论论学问,对于开门宴客这种事,陆大人向来不喜,所以,这次陆夫人办寿宴,也算件稀罕事。 送到言府的帖子中邀了言国公的两位侧室夫人与府中三小姐。 吴氏是靠言如卖给言清漓那一丝人情,才得到今日的身份地位,她自知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个没有娘家依仗的翻身姨娘,去到陆府那等权贵云集之地,难免会遭人冷眼排挤,且同为侧夫人,必然还会有人将她与孟氏做比较,于是她推脱身子不适,没有去自讨无趣,反正言府有两位夫人,去一即可。 事实证明,吴氏十分明智,孟氏因着言婉嫁得好,颜面有光,拉着娘家来的两位弟媳明里暗里一通炫耀,又与几位熟稔的夫人们说说笑笑,扬眉吐气,好不热闹。 而言婉坐在一众年轻女子中间,神情孤傲,眉眼间也是自得意满,时不时瞥一眼不远处喂鱼的言清漓,似是在嘲笑她形单影只。 细看去,凉亭中那些女子们,除了像言婉那般已为人妇的、或是有亲事在身的,其他未出阁的女子都很是脸生。 实际上,陆家这次寿宴的目的人人心知肚明――寿宴是其次,为陆家那纨绔相看才是主要。 陆眉年岁不小了,婚事至今无着无落,陆夫人始终惦记,陆大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愁。 只不过,没有谁家愿将嫡出女儿嫁给陆眉那等不学无术又没有功名在身的浪荡子,可陆家毕竟财大气粗,这家产以后总是陆眉的吧? 陆家又代代出名家大拿,陆大人还有个“天下文人之首”的美名,这样的门庭,若忽略陆眉那等草包不计,也是人人争相以求的。 既然舍不得嫁嫡女,那嫁个不受宠的庶女过去,总也能捞得好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是这么说,可庶女就甘心被人摆布吗?这世上又有哪个姑娘不想嫁如意郎君?虽说陆家的小妾们都被遣散了,但这更加说明那陆公子绝情无义,并非良人,今后他必定还会抬人补空,谁又愿意今后与十几二十房的妾室争宠? 是以,当陆夫人亲眼见到那些庶出的小丫头们,一个个在她面前怯生生的,眼神游移不敢抬头,她又实在不忍心强人所难。 言清漓出嫁前就名声不佳,嫁人后没多久又和离,自然不是闺中少女们效仿的对象,没有慕晚莹在场,她就被孤立了,一人坐在池边撒面喂鱼,倒也清静。 她听到身后不�h的亭子里有人问言婉:“黄少夫人,您这条璎珞可真好看,时而呈粉紫,时而呈红蓝,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呢。” 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儿,不难听出语气中的羡慕。 言婉又不经意地朝言清漓那边瞥了一眼,摸着璎珞笑道:“这是七彩琉璃宝珠打造的,确是有些难得的。” 众人一听,立刻如言婉预料那般,对她投去倾羡的目光。 七彩琉璃宝珠千金难求,要知道,黄家可不像陆家这般家底丰厚,有着能供纨绔子挥霍的万贯家财,而黄少夫人居然还能一身翠羽明珠,足见黄家人对她的看重,这也变相说明她在黄家过得舒心滋润。 也难怪,谁让那黄通是个傻的嘛,黄家自然要将这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媳妇供着。 不过傻的也比那位陆公子强,至少傻的听话。 黄家尚有庶子未曾婚配,嫁去黄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在场有些女子动了心,便愈发奉承起言婉。 被众星捧月,言婉心中得意――在言清漓那个小贱人回府后,她在外面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般关注过了。 她与那些小姑娘们从衣裳首饰说到女红刺绣,然而,说到刺绣,那必然得提一提盛京绣技最好的柳家三小姐――柳锦瑶。 言婉再度暗瞥言清漓,勾了勾唇角,与众人惋惜道:“就是可惜了,前些日子柳家要给柳三小姐定亲,她不想嫁,偷跑了。”她叹了一口气:“那柳三小姐知书懂礼,看着也不像是能做出这般出格举动的女子,如今外头世道这么乱,她一个孤身女子,多危险啊,再者她这一走……” 言婉没再继续说下去,但人人都明白――女子名节大于天,柳锦瑶这一跑,就算是毫发无损被找回来,那清誉也是毁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柳家虽然极力压着此事,但也传出了风声,在场有知情之人也跟着叹气:“柳三姑娘的留书只说让家人勿寻勿念,也没说去了哪里,但我听说……”她稍稍压低声音:“她的贴身婢女被严刑拷打坦白了,说她家小姐是追去军中,找裴家小爷去了。” 这耳朵怎么就这么好使呢,言清漓蓦地一僵。 鱼儿在她面前摇尾聚拢,瞪眼张嘴,兴高采烈地等着饵料,而她手中的面渣却�W�W没有再洒下去。 她与柳锦瑶没什麽交情,只知道她看似柔弱,却是个有几分傲骨的姑娘,还知道她悄悄爱慕裴凌。 没想到她也有这番胆量…… 她并不讨厌柳锦瑶,曾经也希望她能替代她,成为裴凌的心中人,只是……当真听到柳锦瑶抛下所有去找裴凌了,她也不知为何,胸口闷闷的,喂鱼忽然就失了兴致。 众人都对柳锦瑶的做法十分不解,或有鄙夷,或有惋惜:“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这柳三姑娘怎得如此傻呢?好歹也是正房嫡女,这般追去,不是凭白叫人看轻?莫非……”说话之人倒抽一口冷气:“莫非她与裴家小爷早就私下有往来了?” 马上有人想起来了:“还真有这种可能!我记得裴家老夫人最早相中的孙媳,正是柳三小姐呢!” “啊!那早前裴家小爷忽然和离……” 说着,便有人觑向那边的言清漓。 言清漓不用回头也知道此刻突然噤声,定是都在看她。 陆夫人寿宴,她不想生事,扔了鱼食起身去别处躲清静了。 她一走,众人便肆无忌惮起来,也都看出言婉与言清漓关系不睦,就有人开始说,当初她与裴凌那场轰动满城的迎亲,还都以为她很得裴家小爷的喜爱呢,却没想这么快便被厌弃云云。 言婉等人都说够了,才抚了抚发髻说道:“哎,我那三妹妹就是性子不讨喜,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头十八年都被养在外面,无人教导,粗鄙无知了些,若非我兄长可怜她,将她收在母亲名下,她至今还是个私生女呢。” 说着,又与另外一家的少夫人感叹:“咱们这些做正头夫人的,哪能以色侍人,明理持家才能长久,想必我这三妹妹就是被我那前妹婿看透了本性,这才将她嫌恶。”接着,又苦口婆心地教导起那些小姑娘:“诸位妹妹可要引以为戒,莫要学我三妹那般啊,否则可寻不到好夫郎!” 坐在旁边一直在认真看曲谱,没有掺和其中的黄家大小姐蹙了蹙眉,终于受不了言婉了。 “大嫂,这背后乱嚼人舌根的毛病,与你这正头夫人的身份也不相符吧?” 还明理持家,都快将她黄家败坏空了,怎么有脸说出这四个字。 黄小姐阖上曲谱:“虽然你嫁了我大哥,是黄家人了,但方才那言三姑娘毕竟是你娘家妹妹,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大嫂嫁过来之前难道没人教过吗?你在外人面前贬损自家妹妹,只会令人觉得你也是你口中所言那般粗鄙无知,没有教养。” 陆夫人之前中意过这位黄大小姐,因她酷爱音律,而那不孝子旁的不行,对音律倒颇有研习,想着两人既有共同雅趣,说不定能投缘,且这黄小姐也是知书达理的,虽性情耿直了些,但这样的姑娘通常没心计,好相与。 什麽门第样貌都无妨……陆夫人对儿媳的要求没有别的,唯一个人品好。 之前黄夫人带黄小姐来陆府借阅曲谱时,陆夫人便特意将陆眉扣在家中,让他与黄小姐见了一面。 黄小姐早就知道陆眉臭名昭著,心里是十分抵触的,但是陆家有许多绝迹的曲谱,便随她娘来了一回,正巧见到那日陆眉坐在树下抚琴。 翩翩君子、洒脱不羁,琴声悠扬且�h,引人入胜,一曲毕,黄小姐差点被琴声感染到落泪,认为陆眉琴艺�h在她之上,登时对他改观不少。遂主动上前,不耻下问,询问他是以何种心境抚琴,才能将琴声弹奏得如此令人动容,身临其境。 陆眉说:“在下抚琴时,只一心想着如何能吸引小娘子,就凭着这股信念,多年如一日,终习得一手精妙绝伦的琴技,这不,就将黄小姐你给引来了。” 仙乐顿时变成了淫曲,黄小姐仿佛吃了一只苍蝇,与黄夫人说她与陆眉根本不是同道中人,头也不回地回府了。 黄小姐看不上陆眉,但是对陆夫人还是敬重的,陆夫人下帖相邀,实难拒绝,只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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