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不悦地揉揉手,耳边落下宗怀棠轻飘飘的嗓音:“我那帆船少了帆,你要是能给我,我就去跟你住。” 船帆? 陈子轻生怕宗怀棠后悔,马上说:“没问题,我今天就能给你把帆弄出来!” 宗怀棠掐着草龟,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手指从里向外,冲着陈子轻摆了摆,让他走。 陈子轻期期艾艾:“宗技术,报告审核,嗯,审核要时间,你能不能今晚先搬过去,边住着边等审核结果下来?” 宗怀棠怪异地看向他:“这么急着让我搬进去,是让我给你当替死鬼?” 陈子轻脸上血色一空,心惊胆战地说:“不是啊,没有鬼啊。” 宗怀棠嫌弃,这才多大点胆子。 陈子轻摸摸指尖烫伤的地方,轻声说:“我就是想你早点搬到我那里。” “申请通过了再搬。”宗怀棠冷冷淡淡的,没商量的余地,“我不可能为了你去破坏厂里的规定,挨处分扣工资。” 陈子轻蔫蔫的。 “十五天都等不了?”宗怀棠鄙夷道,“新婚之夜的丈夫爬床都没你急。” 陈子轻无语,大哥,不会比喻就不要比喻。 “等得了等得了,我去想想船帆怎么搞。”陈子轻挤出笑脸,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停了下,手指指被宗怀棠掐捏着的草龟,“宗技术,你的麻花壳都干了。” “洗了澡,自然风干,不懂?”宗怀棠不承认是自己忽略了草龟。 “哦哦哦,懂了。”陈子轻往外走。 宗怀棠等他出去了,才慢慢悠悠地踏出一步,用离得近的工人能听见的音量,亲和地叫住他:“向师傅,船在我桌上,你不拿走,怎么装帆?” “……”陈子轻笑着给同志们解释了几句,返回抱走宗怀棠的帆船。 . 陈子轻不会制作帆,钟菇在这上面给不了参考,马强强双手托腮蹲边上看他们交流,冷不防地说:“棉布跟纸都可以啊。” “对对对!”钟菇拍脑门,“我家有艘船,我哥就是拿布做的,还刷了蓝油漆。” 陈子轻发愁:“我没有那个手艺。” 钟菇刚想拿给她哥做,马强强就说:“我来吧。” “小马你真的可以吗?”钟菇不确定地问。 马强强犹犹豫豫,没什么底气。 陈子轻鼓舞道:“小马可以的,是吧小马。” “我试试。”马强强挠挠头,屁颠屁颠地去找材料,一个人动手。 陈子轻全程只需要动嘴。 “原来是这样剪的,我想都想不到。” “帆的形状出来了,现在就要绑上去拉起来了吗?” “还可以升降?!” “小马,你手好巧啊。” 钟菇也挤眉弄眼地说:“小马,你手好巧啊。” 马强强害羞了,脸红扑扑的,很不好意思:“也没有好巧。” “这还没有。”陈子轻的夸奖一听就很用心,“多棒啊,细节都在,和船很配,要是店里有这样的,我肯定愿意拿票买。” 马强强飘飘然:“我再做一套纸帆。” “会不会麻烦?一套就够了,又不是衣服,还要换洗。”陈子轻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是两套当然好,宗怀棠那挑剔劲,难伺候。 “不会,很简单的,反正纸帆的材料我也找了。”马强强把手上的浆糊擦在裤腿膝盖包上,“哥,听说你要跟宗技术做室友了。” 陈子轻错愕:“谁说的?” 马强强小心翼翼:“我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宗技术和钟师傅说的。” 陈子轻剪棉线玩,宗怀棠连申请报告的草稿都没打,这就说出去了??? “宗技术为什么跟我哥说?”钟菇不解。 陈子轻笑笑:“可能是新室友对旧室友的一种仪式感吧。” “接力赛上的交接力棒?”钟菇哈哈大笑,“我哥退下了,宗技术上了。” 陈子轻咳了声,行了,别说了,这话会让他一个基吃黄料的。 “钟师傅听了以后,说宗技术一定会后悔搬过去。”马强强愤愤不平,“钟菇,你哥怎么那样说呢。” 陈子轻没多大感觉,钟菇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撸着袖子找她哥算账去了。 “小马,宗技术是怎么回的?”陈子轻好奇宗怀棠的反应。 马强强惊讶他的问题:“哥,你都不生钟师傅的气吗?” 陈子轻把两段棉线搓在一起:“没什么好气的,我确实有让他不待见的地方。” 马强强呆了好几秒,回答陈子轻前面的问题。 “宗技术讲他不像某些人冲动鲁莽,他做决定都是三思而后行,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 陈子轻最后还是自己做了帆,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在马强强的指导下完成的。他把帆船拿去办公室,发现宗怀棠人不在,将帆船放到桌上就要离开。 想想还是找了张白纸撕下一块,用宗怀棠的钢笔在上面留言。 后面还有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一个笑的表情。 宗怀棠回来先看的纸条,之后才拿起有了帆的木船:“帆真丑,用脚做的,孬子才会喜欢。” 的确丑,也的确看不上,但他没有扯下来丢掉,凑合着用了。 宗怀棠又去看那图案,照着描了一遍,确定是笑脸,他轻嗤:“哄女同志的把戏,在哪学来的。” 随手把纸条拨一边,宗怀棠就用缺了一块的纸写申请,让正好要去办公区的同事替他转交给李科长。 陈子轻这头也在去找李科长完成标注任务的路上,他吃着苹果拐进办公楼里,钟明刚好从师傅的办公室出来,手上拿着一个铝饭盒。 钟明一见到他就加快脚步走了,躲什么多么可怕的瘟疫一样。 慢一点就会被传染。 陈子轻把苹果转个边啃了口,钟明看出来他当时的口型是什么字,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了。 没事。 钟明不是那种在背后乱说闲话的人,不会把他这么要命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躲就躲吧。 陈子轻去了李科长办公室没多久,第一车间那技术员就来了,他把宗怀棠的申请报告递了上去。 李科长看了看:“小向,宗技术想搬去你宿舍啊。” “是的。”陈子轻正色,“我们进行了沟通,想法上达成了一致,我相信他搬进来了,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 李科长把报告放在杯盖底下压着,气色不怎么好:“我上次提议你找小钟说说,让他搬回去,没想到你给自己找了新室友。” 陈子轻说:“凡事都讲个缘分。” “室友又不是对象,讲的是哪门子的缘分,不过性格上投缘些是比较好。”李科长把手越过肩膀伸到背后,使劲抓了起来。 陈子轻问道:“李科长,你怎么了?” 李科长换个边抓,瘦黄的脸难受得直冒冷汗:“背上长疮了。” 陈子轻眼皮一跳,李科长要是请了病假不来厂里,那他还怎么做这个标注任务,他坐不住地站起身靠近:“什么疮啊,去医院看了吗?” “看了,床褥潮了的原因,医院开了药,我一天三回的泡着药水澡。”李科长停下抓挠,喘着气去拿茶杯,手颤得很,茶水倒他嘴巴边上了,弄得领子都湿了,他突然一下子衰老了许多,“过个天把就能好,我们讲一讲孙二。” “老样子,没出大错,就是经常旷工,对女同志开不正经的玩笑,抢拿别的同志的东西……你也知道他的鼻子多灵,什么味道都逃不了他那一闻。” 陈子轻说完了,中年人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不给丁点反馈,厚厚的指甲发黄,他的心跳到嗓子眼:“李科长?” “诶,知道了,你回去吧。”李科长面容憔悴。 陈子轻边走边回头,李科长又开始抓背了,指甲大力刺进布料里,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空气里都弥漫着腥臭。 . 陈子轻忧心李科长的疮,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到了下班点,车间工人们吆喝着去大礼堂的影剧院看电影。 宗怀棠跟厂花先进去了。 陈子轻这头被一个女同志拦住了去路,他的大脑飞快运转。 女同志的同伴对陈子轻挥挥手:“向师傅好。” 说着拉了拉她:“快进去,晚了就坐不上前面的位子了。” “你先进去。”女同志把同伴打发走,她离陈子轻更近一点,手勾着长辫子咬咬唇:“向宁,你头上的纱布换成一小块了,是不是快好了?” “我不是紧张你,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我对你只是普通同志的关心。” 陈子轻在这一刻新添了一个记忆板块。 女同志跟原主是一个镇上的,他们不在一个村子,过年回家能一道走。 原主对外是很面面俱到的,例如帮女同志拎个包,给她开个饼干盒,在她被流氓骚扰的时候挺身而出等等。女同志就动心了,她给他写信,一天两封,这样的程度相对来说已经比较奔放了。 原主怎么应对的? 原主为了让她死心,说他的对象是要既能在生活中为他洗衣做饭,又能在工作上帮他排忧解难,可以和他产生灵魂共鸣的人。 这条择偶条件被标注了。 陈子轻心里拔凉,后来女同志有没有说什么,怎么走的他都不知道,他蹲下来,抓起一个土疙瘩砸出去。 女同志告诉原主,仙女在天上,不在地上,按他的标准这辈子都找不着对象。 陈子轻一百个一万个同意。 他好烦啊,第四个标注要求一天一首诗,这个速度下去,诗集要不了多久就写满了。 第五个标注是要把诗集送给喜欢的人,没表明是写满就送,还是写满以后找个时间送,他又不敢试,毕竟在给李科长打小报告的时间段上已经让他吃过亏,领了个警告。 陈子轻祈祷他快点找到拉坏电线的人。 “你蹲这拉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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