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朋友们开心极了,“你暗恋谁啊?陈万里吗?” 语气就像问她是不是喜欢吃苹果。 “梁元峥,”陆灿然说,“他学习成绩太好了。” 这个就够了。 对于校园时期的人来讲,“学习成绩很好”也是很了不得的加分项,对于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说,什么车房太遥远了,她们更在乎帅不帅高不高酷不酷学习成绩好不好。 朋友们也很捧场,大家一起笨拙地学习暗恋,初中部放学早,朋友们陪她一起在教室多写二十分钟作业,故意拖拖拉拉地手拉手经过高中校门口,表面淡定实际东张西望,等发现梁元峥身影时,用胳膊肘去捅陆灿然:“看,看,那谁!” 有时候,还会有个女孩陪着陆灿然,故意快走几步,若无其事地经过梁元峥后,假装回头叫小姐妹跟上来,趁机偷看梁元峥很久,再心满意足地笑着跑开。 还一起研究课程表,陆灿然惊喜地发现初中部和高中部的部分体育课重叠,刚巧,她们共用同一个操场。 每每上体育课之前,陆灿然都会认认真真地穿上最干净的运动鞋,她还学会了鞋带的十种漂亮系法,头上的发带和袜子也都是精心挑选的。 她随时做好准备被梁元峥看到,没被看到也没关系,朋友们会热切地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脸红红地告诉她“梁元峥好像在看你”,比现在戏外磕CP的人还会抠糖,不放过细枝末节地抠出“梁元峥对你也有印象”的证据。 陆灿然会更认真地挺起胸膛,更用心地将羽毛球打出去。 那个时候,陆灿然在认真地完成一场伟大的暗恋表演。 她未必多么动心,却极为用心。 后来回想,比起喜欢梁元峥,她更喜欢那时候和朋友一起“暗恋”的青涩时光。 他更像一段她无处安放的青春开端。 直到六月,高考季,梁元峥参加高考,离开一中,顺利考入A大。 那之后,陆灿然再想见梁元峥,只能去校荣誉校友榜那边,仰头看照片——梁元峥的照片被挂在墙上,用的还是高考时统一拍的照片,毫无构图可言,天仙来了也会被拍挫几分。 陆灿然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感觉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看这个“暗恋对象”的脸,和她想象中有许多差别。 陈万里阴阳怪气过,说梁元峥是小白脸,可梁元峥也不算特别白,只是比大部分高中男生白,脸颊处也有细微可见的毛孔,不是她想象中的皮肤细腻如蜡;他的两只双眼皮也不对称,右边的比左边的更宽一些,眼睛也不是漆黑一团,而是微微褐色的调子,拍照时表情很冷淡,并不是她记忆中的永远保持微笑。 人会在潜意识中将抓不住的东西美化,离远看,月亮上的崎岖坑陷,也成了桂树玉兔和仙。 彼时尚年幼的陆灿然第一次放弃暗恋,决定终止这场表演。 因为她发现自己一直喜欢的,其实是虚化后的梁元峥,一切光环由她赋予,实质上,他并不会永远保持微笑,而是一种平和稳定的冷淡。 这场放弃,更像放弃了一场小女孩的过家家。 重新开始暗恋梁元峥,是高二即将结束的那个夏天,他收到班主任的邀约,重新回到一中,来为这些迷茫之中的学妹学弟们加油打气,解答疑问。 那时陆灿然长高了三公分,头发剪成齐耳短,每天埋首题海中,脑子运动量大,饿得快,一天要吃四顿饭。 比模糊记忆中更帅的梁元峥出现在班级中,那天是晚自习,陆灿然趴在桌子上,半困不困地做物理题,根据已知信息,去计算一个被固定住、半径为R的绝缘细圆环上的q数值,判断它是正电荷还是负电荷。 手臂和试卷接触的位置全是潮湿的汗,闷热到身体极力向前倾,想摆脱掉粘住背部的T恤,一个纸团丢过来,碰到额头,陆灿然一下子睁开眼,四处看看,发现隔了一排的朋友在对她做努嘴,笑得腼腆,眼神放荡,示意她抬头看。 她坐正身体,慢慢地打开那个纸团,看到一行字。 「看看是谁来了」 脸颊和胳膊上印着物理试题,陆灿然抬头,猝不及防地看到白衬衫蓝色牛仔裤的梁元峥。 又白又帅,又高又酷。 她暗恋故事的男主角。 不再是挂在学校冰冷的墙上,而是活生生地站在讲台上,在她面前。 陆灿然想不出自己不坠入爱河的理由。 ——除非梁元峥已有女友。 ——很好,他没有。 再度开启的喜欢小心翼翼,陆灿然没有和任何人讲,外向的表演成为一种隐秘的情感 ,她自己也说不出的情感,是暗恋吗?她并不确定,距离太远,远到她需要先越过高考这个大关。 她变成一个偷窥者,会若无其事地从老师那边探听梁元峥的消息,以“也想考A大”的名义;她想过偷偷翻梁元峥的联络方式,想过怎样合理地加到这位学长,她写了很多很多关于对方的文字,在一本会对自己撒谎的日记里,关于他的一切感情和困扰都是真实的。 她还会变成白日梦想家,变成野史杜撰者,她从不期待梁元峥的回应,因为对方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很可能令她期待落空。 这种亢奋又隐秘的情感,督促着陆灿然将A大视作目标,视作理想,她全心全意地投入这场高考,因为只有考上A大才会有再见的可能。这一年,陆灿然希望得到梁元峥的消息,频频出入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的办公室,数学成绩突飞猛进,到下半年,稳坐数学全年级第一。 其实他们毫无交集。 暑热的蝉叫如雨,答完最后一张试卷的陆灿然,在提示作答结束的铃声中放下笔,也默默地放弃了这场暗恋。 说不出是拼尽全力后的释然,还是正式脱离“高中生”身份后的成人,陆灿然有片刻迷茫,她发现自己不清楚到底是暗恋他、还是在暗恋A大呢? 这时的陆灿然已经记不清梁元峥的脸。 只是偶尔还有梦,只是梦到他时的喜悦记得清清楚楚。 她考得很不错,超出水平的发挥,有的大学开始提前打电话联系,为帮助学生更好择校,班主任在学校组织了一场聊天会,请了很多名校就读的学生,和她们这批成绩优秀的学生,一同面对面聊天。 那天很糟糕,从早上开始,陆灿然就开始不顺利,做早饭的阿姨记错她想吃八宝粥,只加了红豆;吃汤包时滴了两滴油在裤子上,到学校才发现;上楼梯时被陈万里踩一脚,小白鞋上一个黢黑鞋印;迟到五分钟,推开教室门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很多学姐学长和同学—— 同学调侃她姗姗来迟,怎么这么晚,说梁元峥已经等了近一小时——班级里对A大医学系有意向的人只有陆灿然一个,班主任还是特意请他过来,想让梁元峥为陆灿然一对一做解答; 陆灿然憋的脸发红,梁元峥笑着用一句话解围。 “笨鸟先飞,”梁元峥说,“我是笨鸟,只好先来了。” 这一句善意的自我调侃,让走一天霉运的陆灿然,悄然碰撞了春天。 她回头,认真地看到梁元峥的脸。 从那天到现在,陆灿然再没有放弃过对他的喜欢;哪怕共同上的密码课上,那么多节,两人没有一次交谈。 除了今晚。 梁元峥有喜欢的人。 他喜欢了对方两年。 听起来也像暗恋。 真好,真好,真好,如果陆灿然不喜欢他的话,那就更好了。 她瞬间垂头丧气,想回病房和朋友抱团取暖,治一治可怜的情伤;冷不丁,听到江斯叫她。 “陆灿然?” 陆灿然从暗恋破碎中醒来,七零八落地将自己捡起,想起来了,江斯有事找她。 头顶「祝华欣」弹幕的江斯找她的原因很简单,也很直白。 下周末,江斯想向祝华欣告白。 宿舍里,祝华欣和陆灿然相处时间最长,他希望陆灿然能提供一些建议。 陆灿然建议他现在就去向祝华欣告白。 “欣欣不在乎那些仪式,”陆灿然真诚地说,“你只要准备好礼物,锻炼打游戏的技巧,别动不动就死掉,最好能和欣欣配合打赢,她会更喜欢你的。” ——没事搞什么暗恋啊,直接A上去呀,直接去告白。 ——不要像我一样耽误了两年时间,梁元峥都有喜欢的人了乌乌。 江斯笑:“我想让她感受到被认真对待。” 陆灿然愣一下,说:“真好。” 真好。 她突然很羡慕,其实也偷偷想过梁元峥会突然对她告白,那种郑重的告白,朋友的祝福,漂亮的花束——不对,听起来更像求婚了。 她果然是颗恋爱脑袋。 临走前,江斯拜托陆灿然对外保密,谁都不可以讲;还问她,你不感到奇怪吗?关于他喜欢祝华欣这件事? “还好,”陆灿然说,“我感觉到你头上全是她。” “头上?” “对不起,”陆灿然意识到问题,立刻补充,“心里。” 江斯就这么离开,陆灿然不在意他去哪里,伞盖塌塌的下蘑菇,菌丝裙摆都收起来;她往病房走,听到身后江斯打招呼,叫“老师好”,她继续往前走,听到有人叫她名字:“陆灿然?” 陆灿然回头,看到一个高黑帅。 啊,是那个被夸很帅的体育老师——教羽毛球,不过陆灿然没选他的课。 “老师好,”陆灿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记住自己,有些尴尬,“你好。” “上次校运动会羽毛球第一的陆灿然?”体育老师亲切地笑,“这学期怎么没选羽毛球课?” 他的头上顶着「目标锁定」四个字。 还有危险的骷髅头标识。 陆灿然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很诚实地回答:“因为我想多学一门不擅长的运动。” “真好啊,”体育老师笑容更大了,亲切地说,“五一快到了,你对报名校运动会的羽毛球比赛有兴趣吗?” 没有,完全没有。 她原本的五一计划是努力和梁元峥维持好关系、拉近距离; 现在的五一计划是努力和梁元峥维持好关系,拉近距离,以及了解到梁元峥暗恋的人是谁——如果能让梁元峥暗恋的人变成她就更好了。 陆灿然还没来得及说“没”字,体育老师就自作主张地说帮她报名,他头顶那个「目标锁定」明晃晃,不容错视;内心遭遇冲击的陆灿然没有太多气力去拒绝,她默默走回病房,意识到自己太胆怯了。 如果早两年靠近、告白,或许现在梁元峥已经和她恋爱——不,也有一半几率不再往来。 可是人总会美化没选择的另一条路。 陆灿然想,今天难过一天,就一天,明天要更勇敢一点。 她要好好利用自己的“读心”功能。 陆灿然悄悄给自己加油打气,再度斗志昂扬。 她以一种坚定的步伐迈向护士站,决定再去向无所不能小护士打听,那么多人,挨个儿试探过去,以她的聪明,不信打听不出梁元峥那个“喜欢的人”。 她又去自动贩卖机处买了一袋陈皮味瓜子。 护士站的小护士在和值班的同事聊天,陆灿然主动打招呼,看到小护士头上飞驰而过的弹幕—— 「……呀是喜欢梁医生的那个小女孩,怎么在这个时候……难道……薛宁远……薛主任……梁元峥……」 那些弹幕突然出现缺字少字的情况,让陆灿然迟疑:“你好?” “灿然呀,”小护士亲切地叫她,“怎么了呢?” 她身旁的小护士头顶的弹幕也同样缺字少字「……怎么……这就是那个……」 头顶的灯管飞快地闪了一下。 与此同时,陆灿然震惊地发现,两个小护士头顶的弹幕统统消失不见,一片空白。 只有两人问她:“是哪里不舒服吗?” 陆灿然一动不动。 舍友们等不到她回来,打开门寻找;祝华欣先发现她,开心地向她挥手。 陆灿然注意到,她们头顶同样空空如也,没有弹幕。 原来这个特异功能是限时的吗?陆灿然失落。 就像□□上的聊天气泡,到期就会消失;可是……现在她想继续使用,能续费吗? ——要不,再去郑记吃一碗蘑菇汤? 第10章 糟糕魔法失灵了 蘑菇失灵了。 能力消失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读心弹幕,猝不及防地出现,又猝不及防地消失,简直像游戏里的buff加成,有效却短暂。 还是在陆灿然最需要它的时候消失。 就像平台电影免费试看六分钟然后点击加入VIP付费看全片。 陆灿然成功被钓到了。 她现在就愿意为这项超能力付费——但运营商在哪儿呢?就不能像企鹅家一样,晃一晃就迫不及待地跳出充值页面吗? 小护士问:“好了?” 陆灿然叹:“糟了。” 直白地问梁元峥意中人太突然了,陆灿然还是会害羞,她默默和朋友们回病房。 徐乔带来考研真题试卷,祝华欣带来纸牌,秦冰霜带来便利店打折的果切和糯米糍糕,陈万里带来了烦恼。 “困了,”陈万里说话也直白,“你这里面不是俩病床吗?我睡会。”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打了招呼就上床,神经兮兮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鼾声微微,似乎很累。 看起来像个疲倦的盗贼。 陆灿然和朋友打了五轮斗地主,五把都是地主,五把连胜;就连116自封赌神秦冰霜都震惊了:“你怎么知道我藏了一把顺子?有透视眼啊你?” 在一旁默默做题的徐乔说:“只需要算牌就好啦,上次我不是教过?只要记下出什么牌,和自己手中的牌核对,再根据各自的出牌判断,很容易。” 祝华欣猛猛夸:“不愧是高考数学148的人,就是学得快。” 陆灿然没说话,盯着手里的牌,上面清楚地地浮现出一套弹幕,几张牌上清楚地浮现着“选我、选我”,另附有一套清晰的出牌方式供她选择,后面详细地标注着获胜概率。 在无法读取他人内心想法的弹幕后,陆灿然猛然发觉自己读取物品弹幕的能力还在,简直就像拥有了赌神系统。 但也没什么用。 虽然现在大学生就业形势非常严峻,但陆灿然还不想在《刑法》里找工作;即使也属于体制内,属于国家稳定铁饭碗,可铁窗泪这个就业方式还是略微有点不体面。 她丧丧地出了一把牌:“顺子。” 又赢了。 唉,如果爱情也这么简单就好了。 徐乔看得手痒,也想打一圈,祝华欣和秦冰霜输麻了,提出换个玩法,四个人可以打麻将,现在还能点外送。陆灿然说不玩了,她站在窗边,发现雨已经停了,回头看徐乔拿来的考研数学试题,扫一眼,答案自动浮现,甚至,每道题后还配备着详细解析。 唉。 如果爱情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陆灿然下定决心,决定继续在爱情中作弊。 她点开外卖软件,顺手点开夜宵暴涨红包,搜索店名,郑记小鸡炖蘑菇下面有好几个差评留言,都在说蘑菇不新鲜,夜宵可选择种类不多。 陆灿然下单了差评最多的炒杂菇,祈祷可以续费成功。 拿外卖的时候,陆灿然也偷偷摸摸,不敢让舍友们知道自己又偷点了这家,尤其是秦冰霜;她鬼鬼祟祟地出门,鬼鬼祟祟地拆掉外卖袋,鬼鬼祟祟地把标志性纸袋丢进垃圾桶,鬼鬼祟祟地撞见了梁元峥。 他和薛宁远在讨论什么东西,过了转角,看到正躬着腰翻/丢垃圾桶的陆灿然,三个人都沉默了。 薛宁远没想到这么晚了病人还在活力四射; 陆灿然没想到偷吃垃圾食物会撞到意中人; 梁元峥更没想到郑记小鸡炖蘑菇这么好吃。 “很饿?”梁元峥说,“我的值班室里有电煮锅和一些新鲜的蛋。” 在医院工作对人的体能消耗巨大,至少每一个规培生都过着牛马般的生活。梁元峥饭量大,值夜班时也会加个餐。 陆灿然感觉他的眼神像是在说“不要再翻吃垃圾了学妹”。 她必须为自己的行为做出适当的解释:“我没有在翻垃圾,只是在丢外卖袋。” 然后她发现梁元峥的眼神变成了“吃这家和吃垃圾没什么区别”。 薛宁远为不小心撞到她而道歉,解释那时候是一病人突然心悸,需要急救,陆灿然完全不在意这点,说没事没事。 梁元峥没有耐心听她们聊这些,直接让陆灿然回病房休息,以及提出把这份外卖丢掉的建议。 走廊上只有两个人,已经很晚了,这一天很快就会过去,陆灿然距离续费就差最后一步,机灵的脑袋瓜一转,就冒出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她很懂事地说好的好的,然后飞快拆开外卖筷子,在梁元峥面前猛猛吃掉三大口,继而把整份外卖丢掉。 她动作太快了。 有限的生活经验令梁元峥无法预判她的行为,礼貌的社交距离让梁元峥无法及时拉住她。当他震惊地意识到发生什么时,陆灿然已经像个狂啃纸箱的猫,几口把炒杂菇吞了下去。 “我已经丢掉了,”等待续费成功的陆灿然,很认真地说,“学长。” 梁元峥想去吸氧机那边吸一吸氧。 更让他想吸氧的事情出现了。 陈万里睡眼惺忪地从陆灿然病房里出来,一脚重一脚轻地去卫生间;经过两人时,还向陆灿然打了个招呼:“早点回去睡啊,我都睡一觉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晃荡。哟,元峥啊,好久不见,还是这副死样。” 陆灿然决定回去就向妈妈告状,说陈万里欺负她喜欢的人,以后别再给他做鸡腿了! 梁元峥没有和陈万里说话。 到现在为止,梁元峥说过的话太多太多,其实,之前他很擅长说话,擅长将自己的生活变成煽情类的演讲;这项技能给他的家带来不少能解燃眉之急的慈善捐款,也能让他在班级中通过自述成功竞选得到贫困生名额。 他也很擅长和患者沟通,用他们能接受的方式阐明不接受医嘱的下场;如果陆灿然是个普通学妹,现在梁元峥已经一脸平静地给她看能直通胃部的管子,告诉她,等会儿可能需要这个东西洗胃,现在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陆灿然不是普通病人,刚刚走过去一通狗叫的陈万里甚至都不是人。 “我那边有东西吃,”梁元峥克制着用词,“别这么……饥不择食。” 陆灿然在“馋了”和“疯了”之前选择前者:“只是有点想吃。” 现在网络上的“大馋丫头”往往充满宠溺,而“大疯丫头”则褒贬不一;在“疯丫头”这个赛道上,唯一获得大家喜爱的还是二十多年前的小燕子。 陆灿然没有那么大的眼睛,也没有那么野的性子。 不过今晚,她狂野了一把。 “是学长一个人住的值班室吗?”陆灿然小心地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 梁元峥发现陆灿然像刚冒出来的小蘑菇,明明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有趣,还小心翼翼的,蘑菇伞盖上顶着枯枝败叶做伪装,表面上沉默不动,实际上眼睛四处看来看去。 他都想将自己的两只眼也挖下来送她,让她慢点看,眼珠别转那么快。 附属医院给规培生准备的值班室条件算不错,两张床,两个桌子,刚翻新过,空间不算很大,和研究生宿舍差不多;梁元峥值夜班的次数多,也算半固定在这里。 进门时,他留意看,确定床单铺得整齐,但也没有特别整齐,不是毫无褶皱的完美平整;被子叠成方块,普通人随手叠得那种方块,比不上军营中的那种棱角分明;前天刚换的床单,不会任何有遗米青的痕迹。 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尽力而为的完美。 桌子上整齐地摆着教材、黑色皮质笔记本、保温杯和瑕疵特价处理的宜家小台灯。 陆灿然小心地坐在他的椅子上,马尾轻轻扫了下简陋椅背。 梁元峥突然想给椅子买一个软点的垫子,或者一个粉红色的靠垫,遮盖住椅背上剥落的漆。 他在这里找到一套新的餐具,倒不是为今天特意准备,而是买的时候买一赠一。存放的食材不多,梁元峥简单煮溏心蛋:“想吃几颗鸡蛋?” “三颗可以吗?” “嗯,要不要葱和香菜?” “……不要了,谢谢学长。” 这番对话让她有种老夫老妻的心动错觉。 陆灿然一直在暗中观察。 走入这里,和进入学长的卧室有什么区别?她甚至不敢偷看梁元峥的床,多看一眼都像是在隔空猥亵他的身体。 只盯着梁元峥的书桌看,想尽可能多捕捉关于他的生活信息。 梁元峥用一个雪白雪白的碗来盛煮给她的溏心蛋,蛋白完全凝固,嫩嫩的蛋黄像朝阳,半凝固的完美状态,剥掉了蛋壳,切成两半,撒一点调好的酱汁,用一个木质手柄、雕刻成小蘑菇的勺子。 陆灿然吃了一口就眼睛酸酸的。 梁元峥注意到她的异常:“怎么了?” “好吃,”陆灿然大口吃蛋,“太好吃了,好吃到眼睛有点酸。” “酸?”梁元峥停了一下,“这个宿舍在冬天刚翻修过,可能的确有点甲醛。” 陆灿然:“……” 嘴巴里有东西的时候,任何激烈的情绪只会加速牙齿的咀嚼;可用力的咀嚼也不能把情绪嚼碎了吞下去,陆灿然在吃到这颗溏心蛋的时候流露出无法比拟的悲伤。如果梁元峥厨艺很烂,如果梁元峥值班室很乱,以后求而不得,会少一份遗憾。 偏偏他煮的蛋也这么好吃,好吃到陆灿然一想到他已经心有所属后,就产生了很多个并不道德的念头。 好糟糕,她在因为这份喜欢而渐渐阴暗。 变成菌,变成菇,变成树林草丛中,躲起来的千千万万个小蘑菇。 ——梁元峥,你也喜欢喜欢我好不好? ——我也很好,可能会出乎你意料的好。 “学长,”陆灿然说,“如果是我的就好了。” 正在将食材归位的梁元峥愣了一下,回头看她。 “我是说,”陆灿然说,“这么好吃的溏心蛋,如果是我做的就好了。” “做法很简单,”梁元峥说,“冷水下蛋,煮到水沸,关火,盖锅盖,闷上六到八分钟就好。” 陆灿然说谢谢学长,低头吃掉最后一个溏心蛋时,在这狭窄房间里,听到他在深呼吸。 “灿然,”梁元峥说,“晚上再饿了,别点外卖,可以联系我。” 他表情有些严肃,有些怜悯,像告诉她“晚上再饿了,别吃垃圾,直接找我”。 陆灿然小小地嗯了一声。 梁元峥说:“食物中毒不是小事,别太相信自己的运气,也别太高估医院的能力。” “其实,”陆灿然更小小声,“我这次住院,能被学长关照,特别开心。” “我相信的不是医院的能力,而是学长的能力。” 第11章 仰慕比暗恋还苦 「如是我闻,仰慕比暗恋还苦。」 第一次见陆灿然,还是暑假里,中学时期的班主任打电话,邀请他回校。 “我这边有个学生,和你一样,数学成绩特别好,这次高考成绩也非常出色,想报A大的医学院,”用词谨慎的班主任一连用了“特别”和“非常”,说,“你看有没有时间,来和她聊聊?给她当个参谋。” 那时梁元峥没有很好的建议,医学这条路很苦,普通大学生只有期末周才会头悬梁锥刺股,而医学生,每周都是考试周。读书时的苦读和规培,读研,读博,要比同龄人晚几年才能就业。如果不是崇高理想、没有家人支持,并不建议走这条路。 “那,学长是热爱医学吗?”在梁元峥委婉地说出学医会很苦时,陆灿然以一种崇拜的眼神看他,仿佛他是一个金光闪闪的神像,“学长想要救死扶伤,所以才会学医吗?” 梁元峥想说不是。 当初报考医学时,他并没有崇高理想,也没有足够的家庭经济支持,而是眼界有限,认为这份工作足够体面,后续薪酬也会越来越高。 那时候他很需要“体面”,也需要钱。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仅仅是指做家务的家;在很多人生选择面前,因获取信息的方式受限,以及巨大的信息差,家庭条件并不富裕的人,总会要走一段弯路。 譬如梁元峥选择学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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