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都不受这位脾气古怪的教授欢迎。 陆灿然多次在陈万里身上发现伤痕,长长红红的一道,那是陈教授用戒尺责打的,一柄据说打过陈教授、现在也被陈教授拿来打儿子的竹板,两指宽。为了帮助好友不受责打,好几次,陆灿然都会主动承担责任,说是自己的错—— 陈教授当然不会打她,但也会教育她。 他会翻看陆灿然的日记,以嘲讽且不屑的语气问她就是这样回报孟阿姨和他的照顾?否定陆灿然的手工画,贬低她获奖的作文—— 每当陈教授的教育时光、以及陈万里挨打时,孟阿姨永远都是默默地叠被子擦地板做家务,她永远都像听不到这些,像大脑中装着净化系统,会自动过滤掉所有不符合“家庭美满”的声音。 陆灿然不得不从小就学会了迁就他人,包容,她自身情感丰富,过于考虑他人看法,担心冷场,担心自己的错误会给他人带来困扰,担心会给别人带来麻烦、让别人生气,甚至会主动维护一些关系,不希望看到令大家尴尬的场景…… 有时候她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没人教她“正确做法”;且在牺牲自己微小情绪和利益的状况下,能达成大家都很快乐的局面,陆灿然认为是可以接受的。 反正她拥有的东西足够多,也不会对这点失去斤斤计较。 陆灿然帮陈万里想出的理由是下楼梯摔倒了,后者一脸郁闷地采纳了,不久后又给陆灿然发来短信,说没事了。 陈教授找他似乎是为其他事,陈万里吞吞吐吐的,说得含糊不清,反正两人吃了顿饭,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这边过不去,”陈万里说,“梁元峥打我了,你看着办吧。” “我能看着办什么?”陆灿然说,“你都没讲来龙去脉,我怎么判断你被打是真的含冤、还是他为民除害?” 陈万里气极了:“你越来越不珍惜我们的友谊了!” 陆灿然不认为自己不珍惜。 神奇蘑菇的副作用越来越强烈,幻听和幻视越来越严重,考试时已经是忍着杂音往下写,现如今,在严重耳鸣和信息过载的疲惫下和陈万里说话,陆灿然认为自己对他已经非常好了。 陈万里气到想挂电话,还舍不得,酸溜溜地告诉她。 “明天大暴雨,”陈万里说,“别出门了,我知道你对朋友好,但也没必要这么好。别人表白关你什么事?江斯不是说你只负责出主意吗?怎么现在你什么都干?明天没必要就不出门,操心多了容易被雷劈。” 陆灿然左耳进右耳出。 这场突击测验把舍友们的精气都“吸”干了。 祝华欣感冒,徐乔周六要去图书馆学习,秦冰霜还有风雨无阻的兼职,只有陆灿然,周六无所事事,也不能和忙碌的梁元峥搞暧昧。 周六的雨从早下到傍晚,这一周,陆灿然为了舍友的表白大计,仍旧没回家,幻听幻视越来越严重,她缩进被子,被子慈爱地说孩子睡吧睡吧,我身体里全是妈妈爱你的棉花;她把头伸出被子,想透口气,天花板上的贴纸流着泪诉说以前她睡觉前和一睁眼就能看到我,现在五年了,她毕业的时候把我遗留在这里、没带走我,果然不是真的爱我…… 陆灿然闭上眼。 手机叮铃铃地响,她抓起来一看,是订好的花房小院,院主人抱歉地告诉陆灿然,说盛开的蓝雪花和玛格丽特菊等脆弱小草花被风雨打残了很多,现在状况不佳,明天很难恢复成原样。如果这边能接受,他们愿意退一部分钱。 陆灿然不能接受。 明天可是欣欣被喜欢的人告白的大日子! 大一的时候,陆灿然和祝华欣关系还没现在这么好,两人性格差距大,一个温吞小心一个火辣暴躁,爱好也天差地别。 真正令两人交心的,还是陆灿然被诈骗的那一次。 现在提起来,陆灿然已经不怎么伤心了。 陆起凤是性格豪爽的生意人,不讲究斤斤计较,讲究一个凡事“让利”,开店也是如此,懂得让利给他人,买卖不成仁义在,结个人缘。 一些钱财上,有得有失,不必太在意。 骗子高仿祝华欣的微博账号,谎称账号被封手机被偷,跨境网购付不了钱,找陆灿然借钱; 陆灿然担心她急用,二话不说,转了一万过去,回宿舍看到打游戏骂江斯的祝华欣,才意识到上当受骗。 陆灿然选择报警,但没把这事告诉祝华欣,警察来学校找导员,导员来宿舍找她,认为上月刚做过防诈骗宣传、这周就出事,显得宣传力度不够,批评她几句。后来不知谁将这件事传出去,几乎认识的人都来问陆灿然,是不是被骗了一万。 祝华欣知道后,冲进导员办公室,言辞激烈地批评他。 第二天,导员破天荒地向陆灿然道歉,还手写了道歉信。 这件事让陆灿然意识到祝华欣是个非常仗义执言的女孩子,也让祝华欣意识到陆灿然真的是那种会毫不犹豫帮助朋友的仁义姑娘。 这段真挚友谊的结成,让陆灿然快速淡忘了被骗一万块的悲伤。 现在欣欣需要她。 陆灿然给专门负责布置造景的花卉供应商打电话,约咖啡店见面,根据对方带来的图册选择补救的花样;陆起凤是他们的大客户,对方不敢怠慢陆灿然,客客气气的,也没收陆灿然的钱。 “李总说了,和陆总业务往来这么多年了,”业务员笑着说,“这些小花小草怎么好意思收钱呢?全是赠送。” 陆灿然道谢,本想回学校,又担心花房小院老板隐瞒情况,要亲眼看过后才放心,毕竟她还想?“蹭”场地和梁元峥培养感情、为明晚的表白做铺垫。。 她立刻打电话给陈万里,约对方去花房小院一起看——作为条件,答应请他吃妈妈做的饭。 刚坐上出租车,陆灿然就收到梁元峥发来的消息。 喜马拉雅:「晚上一起吃饭吗」 陆灿然看时间,糟糕,来不及了。 珠穆朗玛:「不吃啦,我有点点事要处理」 喜马拉雅:「什么事?」 ——和陈万里一起去看布置的花房小院,因为明天我们也在,我还想将我们的位置安排在一起,单独约会到晚上时向你认真告白。 不行,说出来就没惊喜了。 陆灿然说了白色谎言。 珠穆朗玛:「欣欣有点感冒,我在宿舍陪她」 “怎么样怎么样?”祝华欣很紧张地问,“灿然没发现吧?她下午说去咖啡厅自习,我可担心坏了,还以为她发现我们准备的惊喜……” 梁元峥低头,在对话框中敲下「好的」,又逐字删除。 他敲。 「你现在在哪里」 删除。 又敲。 「和谁在一起」 删除。 再敲。 「雨这么大,我很担心你」 删除。 …… 梁元峥抬起头,对江斯。 “给我看看你们昨天聊天记录,”梁元峥说,“我记得灿然提到什么花卉补救——她应该是去了提前订好的花房小院。” 祝华欣不解:“这么大雨,她去那里做什么?” “现在我理解了,”江斯若有所思,“难怪你一开始不想让她知道……她太有责任心了,对不起,我之前没想到这点。” “别指桑骂槐,”祝华欣说,“难道我就没责任心?” 江斯说:“嗯,除了生日那天亲我后又不承认这件事外,你还是挺有责任心的。” 祝华欣指责:“那是误会、误会——是谁先趁机舌吻?” 江斯说:“又是谁先抱我?” 梁元峥头都大了,他没兴趣听两位军师唇枪舌战全过程,拿了伞,点开手机导航。 “雨太大了,”他说,“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去看看。” 江斯提醒:“小心点,万一被她发现,可能就不够惊喜——” “被发现就被发现了,”梁元峥头也不回,“比起’惊喜’,我更希望她安全。” 雨越来越大,梁元峥走出一段距离,祝华欣猛然想起一件事。 “哎,”祝华欣如梦初醒,“灿然不傻啊,下着大雨,她肯定知道不安全……肯定不会一个人去,我感冒,小乔和冰霜都有事,那她多半会叫上陈万里——” 想到这里,她小心问江斯:“江斯,你和梁元峥熟悉,你说,他这个人,容易吃醋吗?他是那种占有欲强烈的人吗?” 江斯回忆了一下梁元峥暴打陈万里的盛况。 “还好,”江斯说,“一点点。” 第19章 但好想亲 雨一直下。 每逢下雨必堵车, 今天也一样,车也不好打。 陆灿然等车的路上,还撞到了郑记老板和人吵架。 祝华欣发的小红书避雷被老板举报删帖,但校园表白墙那条热度颇高, 不确定是不是接二连三出事故, 这几天郑记生意一落千丈。陆灿然上车时, 看到老板正和人打架,对方有两个人,一个光头, 头上有道疤, 另一个看起来也不好惹,蛮横的社会人士。 真吓人。 更吓人的事情发生在和陈万里汇合后。 过去一天多了,陈万里脸颊的乌青还没消下去, 也不敢在陆灿然面前说梁元峥的坏话。 别人不知道, 陈万里清楚,陆灿然表面上客客气气的, 真要是惹恼了她,她真敢绝交, 以后再也不理他。 她骨子里是坚韧的, 只是不知怎么被渐渐磨上一层柔软的壳。 真奇怪, 明明小时候她还没有这么“软和”。 有了陈万里帮忙,陆灿然和花房小院的老板沟通顺畅多了, 对方爽快地退回一部分租金,算是为明天场地折损的折扣价;一边又提前把密码告诉陆灿然。 “今天这么大雨, 晚上的预约取消了, ”老板告诉陆灿然,“布置也需要时间, 你们看着安排,明天晚十点我来查房,没什么问题就把押金退给你。” 说来也巧,老板前脚走,后脚雨就停。 陆灿然指挥陈万里,去把几盆被雨水打掉花瓣的月季挪到后面花池沿上做背景,明天七点,花店会将租赁的新鲜花卉送来。 “真不明白你们女生的心思,”陈万里骂骂咧咧地干活,“一听你说要租花过来,我就知道不靠谱。上次大雨天送花的那对情侣你知道是谁吗?盖茨比给黛西,后来怎么样了?一个中枪一个——”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陆灿然生气,“别说不吉利的话。” “对不起啊陆灿然,”陈万里大声道歉,“我就是不明白,怎么你朋友表白,你比她还激动?又不是梁元峥向你表白,至于吗你?” 陆灿然琢磨着那笔退回的订金还能怎么用在这,听到陈万里问,她头也不抬:“我是帮好朋友,之前陈教授打你时,我不是也帮过你吗?” 陈万里说:“是啊是啊,人人都是你好朋友,你天天只为别人忙,从来不考虑自己。” 说到这里,陈万里直起身,疑惑一声:“外面俩人好像看我们半天了。” “什么?” 陆灿然扭头看,俩男人慌慌张张转身,其中一个后脑勺一块疤,挺显眼,看起来像和郑记老板打架的那个。 她有点不好的预感,离得太远,看不清弹幕,只有陈万里在陆灿然耳边喋喋不休。 “我记得有个说法,说你怎么对待别人,就是希望别人怎么同等地对待你;其实,你内心也很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表白吧陆灿然……” 陆灿然说:“闭嘴,外面那俩人好像还在晃。” 她犹豫着要不要报警,又担心这种小事会浪费警力;陈万里比较横,二话不说,拎起花池角落的铁锹就要往外面走,被陆灿然急急伸手拦下:“你要干什么呀?” 陈万里说:“没听说过吗?功夫再高,也怕铁锹;你等着,等我出去和他大——草。” “你这牺牲听起来有些大。” 梁元峥拎着黑伞,打开花房小院的栅栏门,平和地看着陈万里:“你手里那个东西应该是拍摄道具,没有固定好,拍人时记得别用末端那一段,容易掉。建议用木棍中间,直接抡人伤害力太小,砸头容易坐牢,建议先敲他手臂再迅速滑打手腕,顺势横扫——能最快让人丧失行动力。” 陆灿然眼前一亮:“学长!” 陈万里低头看铁锹:“你小子怎么知道这个?” “中考后在工地打过零工,用过一段时间铁锹,”梁元峥顺势将黑伞放在门旁,微笑和陆灿然打招呼,“好巧。” 陈万里说:“谁问你这个了,我说那个打人技巧……” 不说了。 他发现陆灿然的注意力全被梁元峥吸引走了。 只要梁元峥在,陆灿然就像小蜜蜂闻到刚开的花,拎着小篮子就过去了。 陆灿然刚想开心地问梁元峥怎么在这里,冷不丁又想到她撒的那个谎——几分钟前,她还在骗梁元峥,说在陪感冒的欣欣。 梁元峥没有深究,回头看那两个男人,问陈万里和对方认识不认识,得到否定答案后,他停一下,温和地问陈万里,能不能去前面便利店买几瓶水来。 陈万里不耐烦地表示想喝就叫跑腿,他才懒得去——冷不丁看到梁元峥别有深意的目光,突然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一下子惊醒了。 ——靠,这小子该不会是想趁机和陆灿然独处吧? 陆灿然也热切地望着陈万里:“你去买水好不好?下周末我让妈妈做你最最爱吃的糖醋鱼。” 陈万里心不甘情不愿:“排骨也要。” “好。” 便利店距这里不到一百米,陈万里拎着铁锹离开,只剩下陆灿然和头顶「生气」的梁元峥,她还没想好怎么为骗人道歉,梁元峥已经笑着问:“陈万里经常去你家吃饭吗?” “对,”陆灿然说,“小时候我也常常去他家。” 雨水停了,风还在吹,潮湿的泥土,滴雨水的叶,凋零落地的花瓣,初开或怒放的花,空气中满是清新又质朴的味道。 花花草草唱着我们的祖国是花园,陆灿然望着梁元峥头顶,看到上面源源不断冒出的弹幕。 「生气——」 「生气——」 「非常生气——」 陆灿然:“……” 梁元峥弯腰,将陈万里马马虎虎摆的花盆重新摆放,从大到小仔细摆齐。他挽起衣袖,不用陆灿然说话,就已经开始默认干活,把那些狼藉收拾得干干净净。 “对不起,”陆灿然为自己说谎道歉,“……主要是想给欣欣准备惊喜,害怕提前走漏风声。” 梁元峥站定。 “我认为陈万里看起来更像会走漏风声的那个。” 陆灿然替好友解释:“其实还好,他平时保密工作挺好的。” “我呢?”梁元峥慢慢地问,“难道我就不能为你保密?还是你认为我不能为你保密?” 陆灿然愣住。 她看到梁元峥头顶上冒出大量大量的「生气」「好生气」,这些弹幕第一次没有因为他的说话而停止,反而像生长期的爬山虎,呼呼啦啦地长满了一片。 陆灿然想认真复盘刚才的对话,但时间太短暂,她来不及。 “对不起,”梁元峥忽然主动道歉,“我还以为,以我们现在的关系,遇到这样的麻烦,你会第一时间打给我,而不是其他男性。” 他抿一抿唇,平静地说:“抱歉,是我想多了。” 陆灿然心里软软的,眼睛酸酸的。 “没有,”她急促地说,“才没有,其实……其实……” 她犹豫着要不要讲出实情,讲想给他的告白惊喜;可现在连株完整的花都没有,也没有浪漫的月光微风和香薰——完全不是浪漫的告白氛围—— 陆灿然急红了脸。 蓦然,波澜不惊的梁元峥头上,那些大面积的生气末尾,忽然冒出不一样的字。 「生气好生气非常生气——但她好可爱」 「好想亲」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然然?」 「难道你真能读心么?」 第20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梁元峥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 那可太多了。 气陆灿然遇到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找陈万里, 气陈万里那张嘴挨了打也不长记性,气陆灿然怎么还能和他那么好,气陆灿然怎么对每个人都好,气自己在为这件事生气, 气自己明知没资格却还…… 若是更具体一些, 则是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 令他如刀头舔蜜,微弱的糖,持久地痛。 在不确定的境况下, 他习惯了用沉默来换取安全感。 未知性让梁元峥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谨慎, 以免连朋友都做不成。他曾尝试将关心认为出于礼貌,因陆灿然对谁都很好。 暗恋一个人时,自大者将对方的每一个笑容读作“她对我有意思”, 谦卑者陷入确认偏误, 平常化她的每一个示好,谨慎小心, 以免陷入自作多情的误区。 直到秦冰霜偷偷向梁元峥道歉。 “哎,对不起啊梁学长, ”秦冰霜很为难地解释了那个“丢失耳机”来龙去脉, 说只是想给陆灿然准备一个惊喜, “我不知道这件事会引起你和灿然的不愉快。” 梁元峥彼时刚下班,疲倦极了, 说没关系。 “那个……”秦冰霜又说,“灿然维护我时可能说了些什么话, 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可喜——呃对不起。” 她惊慌失措,像是天要塌下来; 梁元峥什么都没说, 也没有当什么都没听见,像牛反刍,他反复去品尝昨晚的一切,那些陆灿然小心翼翼投递来的橄榄枝,像个小白鸽,认认真真地啄下自己的羽毛送给他。 他怎么能不去接。 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去接。 告白这种事应当还是由他来执行,想到这点,梁元峥的心脏竟也溢出痛感的酸楚。 就像昨晚他拒绝薛宁远,陆灿然可能也会吃惊拒绝,解释说并不是只单单对他一个人好,她对谁都这样—— 但他还是想说。 现在不说,要等什么时刻? 陆灿然住院的这一晚,梁元峥听到这些女孩子们聊天,像互相梳理羽毛的小鸟,讨论着未来,以后,考研、考公还是就业,大四将近时的分水岭,陆灿然选择乘机去往高空,前往大洋彼岸申读研究生。 若再不说,离开校园,恐怕两人再无交集。 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人,唯一的交集就是在大学时期;离开象牙塔后,山水不再相逢。 梁元峥答应了江斯的那个提议——早在两天前,刚提出的时候,梁元峥就一眼看穿江斯心思,知道他不过是打着“帮你和陆灿然制造机会”的幌子、去和祝华欣培养感情;那时梁元峥拒绝了,如今别离在即,他不愿继续沉默。 以上都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那么,陆灿然,你呢? 你怎么想? 你眼中的我,又是什么?一个品学兼优、清贫高尚的学长?老师口中的天才学霸? 都不是,陆灿然,我告诉你,我品德并不高尚,我并不情愿吃苦,那些艰辛都是无可奈何下的主动克服。 我在青春期也有虚荣心无法被满足时的痛苦,我也曾为尊严破碎而整夜难眠,我曾为耗尽心力去争夺那些普通东西而难受。 我选择医学也并非为你认为的崇高,向上攀爬也并非热爱而是身不由己。 我最惧无能为力,我最怕无能为力,我也最常无能为力。 灿然。 然然。 你暗恋的那个高尚学长,从不是我。 是你眼中的光造就了你的仰望。 ——如果你真能读心,那现在的你,是否能读出我的孱弱、卑劣、苍白、欲望和肮脏? 梁元峥垂着眼,眼睫毛上有阴雨的淡淡湿影,面前的陆灿然呆呆的,脸蛋红红的,她有什么错,她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没资格生气、还硬生的他。 ——你真的喜欢我吗,灿然? 还是说,你只是太单纯,单纯地对每个人都很好,单纯地将崇拜当□□恋,单纯地将同情误读为爱情。 陆灿然看不懂梁元峥的弹幕了。 那些密密麻麻飞快闪过的字像医生开的药方笔迹,强烈的扭曲,剧烈地缠绕,变成一团又一团乱糟糟的杂线。 “学长?”陆灿然担心地问,“你现在不舒服吗?” “嗯,”梁元峥微微转过脸,轻声,“很不舒服。” 陆灿然问:“因为什么?身体不舒服还是——” “你和陈万里,”梁元峥说,“你和他的友谊,我很嫉妒。” 陆灿然忐忑:“嫉妒我和他的友谊?” ——仅仅是友谊吗?她想问,仅仅是友谊吗?你此刻的占有欲,是因为友谊吗?没有其他吗? ——蘑菇蘑菇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不灵验?她想看清他的心,想知道他所有的想法,想知道他……是嫉妒还是吃醋。 “嫉妒你总是第一个想到他,”梁元峥说,“嫉妒你们可以一起长大。” 陆灿然说:“啊,其实没什么好嫉妒的,正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我和陈万里看彼此都是没有性别之分,就像左手看右手。如果我们一起长大,或许现在我们也只能培育出亲情而不是其他……”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她仰脸,想看梁元峥的弹幕有没有恢复正常,一滴水落在她眼下,又冷又湿。 雨又开始下了。 梁元峥一手拿那把大黑伞,拉着陆灿然去廊下躲雨。 风吹雨细,拎着铁锹的陈万里一路啊啊啊啊地叫着狂奔而来,一手拎着塑料袋,装了几瓶饮料。 “什么破天气,”陈万里心有余悸,拧开一瓶水,递给陆灿然,“不是,下这么大雨,咱们今天还能回学校吗?” 陆灿然伸手去接水,梁元峥问陈万里:“上次洗手什么时候?” 陈万里:“半小时前吧,上厕所后。” 陆灿然缩回手:“我还是自己拧吧。” 陈万里难以置信,指责:“你居然嫌我脏!小时候咱俩经常一个碗吃饭你现在居然嫌我脏!” 梁元峥停一下,拧开水龙头,洗干净双手,自然地从陆灿然手中拿走矿泉水瓶:“我来。” 拧开,递。 陆灿然接:“谢谢学长。” 陈万里在旁边模仿她的音调:“谢~谢~学~长~啧。” 梁元峥问:“你在便利店遇到了谁?” 正准备大作特作的陈万里卡壳了。 陆灿然仰头喝水,侧脸看,注意到陈万里的吞吞吐吐,他的头顶弹幕是「不是吧这你也能猜得到」。 她感觉两个人都有事瞒着她。 陆灿然努力发动读弹幕技能。 陈万里:“没,没遇到谁。” 他的弹幕飘过心虚。 陆灿然说:“你在说谎。” 梁元峥看陆灿然一眼,才对陈万里说:“从这里到便利店不到一百米,姑且按照你步行速度极度缓慢,四分钟也应该够了;算上选购、付款的时间,顶多十五分钟,但你去了半个小时。” 陆灿然想,和梁元峥单独相处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吗?怎么她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毫无实感。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好像都很快。 但欣欣说了,不可以用“快”来形容男性。 陈万里说:“我有选择困难症,选饮料时多挑了一会,不行吗?” “你右肩上有墨水痕迹,”梁元峥问,“有人拍了你肩膀,是你的长辈?陈教授?” 陆灿然吃惊:“你认识陈教授?” 梁元峥说:“见过几次。” ——对方开门见山,让梁元峥为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陈教授的小外甥郑天望捐献骨髓。 他拒绝了。 虽然郑天望后期和爱心捐赠者配型成功,顺利移植了骨髓,但这件事仍令陈教授耿耿于怀。 陆灿然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挺害怕他的……” 说到这里,她小心张望:“他不在这里吧?” “嗯,”陈万里违心地嗯一声,心乱如麻,“我爸就那样,不会教育小孩;偷看你日记的事,他也向陆阿姨道歉了……” 梁元峥敏锐:“他还偷看过你日记?你们一起生活的时间很长?”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陆灿然不想多提,“陈教授”这三个字就已经令她胆怯了,头又开始痛,被动地听着杂音,她努力排除干扰,说,“外面雨这么大……我们等会儿该怎么回学校呀……” 梁元峥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以及匆忙跑过的人,飞驰而过的车——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他站起来,去拿伞,“这边不安全。” 陆灿然紧张地四下望:“什么不安全?” “可能需要问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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