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常不锻炼, 偏偏还极好强,每逢体测前都要突击式训练,有一阵儿他总看见她在塑胶跑道上一圈又一圈地跑。 她跑步的时候,马尾就会甩起来, 那两根鞋带在她脖子上一荡一荡的。 他问过她,为什么要在头发上绑两根鞋带,她回他, 为了引起你注意啊,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开玩笑的。 她跑八百为了拿满分,从来不计后果, 三分钟跑下来往往掉了半条小命,那时他们还在一个班,分班前的最后一次体测, 她跟他打好招呼让他给她收尸。他说总得有个名义,她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钦定你为我的未亡人,我要是死了,你得三个月不能谈恋爱,再长就不要了,我舍不得。说这话的时候她笑嘻嘻的,又说,我得在死之前多吃几盒冰淇淋。 她当然没死,为了庆祝她没死,她又要来一盒冰淇淋。 不过体测一旦拿了满分,她就再也不练了,直到下一次体测快开始。 这人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出门的时候,路肖维突然想,如果不是他刻意去试探她,她的热情恐怕也不会消失得这样快吧。 电梯到八层的时候,门又开了。 路肖维到八楼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电梯一开,他果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她到底在一个男人家里呆了多长时间。那天晚上也不知道她几点回去的。 她同他招呼,然后又笑了。 他就不喜欢她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是那些一秒入戏一秒出戏的演员,前一秒还沉入其中无法自拔,过后就云淡风轻爱谁谁,入戏出戏全凭闪念,留着看戏的人在那儿手足无措。 前阵子她不是还爱他爱得无法自拔吗?他都差点儿又相信了。 路肖维几乎是下意识地堵住了她的嘴。他一把她箍在怀里,另一只手捧着她的后脑勺。 他的脸也是直直撞过去的,只鼻子偏过去一点。 像他和她以前做的那样,他当然知道正确的姿势,他只是在模仿她。在她鼻子受伤后的第二个月,他确认她鼻子没事之后,按照她亲过来的方式回敬了她一次。 以这样的角度亲过去,他只能亲到她的上唇,于是她上嘴唇的颜色从红色变成了赭色。那次之后她特意带了口罩去买赭色的唇膏,买来之后在下唇厚涂,妄图制造对称效果,对外声称她涂的是一种特效药膏。那种颜色维持了有三天,她时刻都在担心有人看出来。 他当时安慰她,“你不要想着别人都在看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太要面子的人其实是把自己当作世界中心,以为全天下都是你的观众,每次自己有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以为要引起巴以争端似的,你又不是新闻联播的主角,完全没必要如此。真正关注你的其实真没几个人。”他这话好像并没有给她解宽心。 路肖维的动作来得太过突然,以致钟汀忘记了抵抗,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放开了她,毕竟从八楼到一楼即使爬楼梯都用不了多长时间,何况是电梯。 钟汀僵在那里,还是路肖维叫了一声,“出来吧,到一楼了。” 她模模糊糊地从电梯间里出来,那股熟悉的青橘皮味不仅钻进了她的鼻子,还钻进了她的心里。 她以前总是避免将欧阳的香水和自己家的沐浴露联系到一起。 “路肖维,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没有必要对我履行义务了,我现在也并不需要。电梯里有监控,让人看见了不好。前阵子还有人把电梯间的录像传到网上,难免会有意外。我无意充当社会事件的主角,我想你应该也没有这个意思吧。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情人间的情话让第三人听了都肉麻,何况咱俩这种关系在有监控的地方上演这种戏码。” “你是不是刚吃了冰糖葫芦?这次你买得不怎么好,够酸的。” “那孩子是我学生,我和他打球时不小心伤了他,如今我所作的不过是要承担肇事者的责任。我并不是特意来你眼前晃同你赌气。我希望你也不要同我赌气。”钟汀从包里拿出一瓶口香糖,倒了一颗放到嘴里嚼,“你要不要来一个,除一除嘴里的酸味。” 说完她才意识到口香糖是柠檬味的。 他从她手里接过瓶子,拿了一颗,并没有更酸,他说的那些话她原来都记着呢,“你是不是在怨我?” 路肖维给她撑了门,让她先出去。 “谢谢。” 即使在最尴尬的时候,他也不会忘记给人撑门。 这次两人走得都极慢。她的嘴有点儿撕裂式的疼,“那倒不是,只是这些话时不时就突然冒出来了。我有时也奇怪我的记忆力如此的好。” 已经是初冬,钟汀裹了裹自己的大衣,两人走到停车的地方,路肖维问她,“要不要来车里说?” 钟汀坐在副驾驶上,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不知道你信不信,我和你之间,我只怨过我自己,我不应该在还喜欢你且对你抱有希望的时候同你提分手,我想那个时候你也是喜欢我的吧,毕竟没有人会跟一个讨厌的人分享自己最爱看的电影和唱片,你给我穿得网球线真的很好,你请我吃的牛小排真的很好吃,我后来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你跟我过马路的时候,总是自觉走在外边。我后来同舒苑一起去看青春片,觉得我的青春比他们幸福多了,怎么就不知足呢?” 说到这儿钟汀突然笑了,“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就像得了件哥窑瓷,却当修修补补的百衲瓷瓶给随便丢了,每当想起来,我悔得后槽牙都疼。你知道我这样后悔,有没有高兴些?我一度想跟你说对不起,又觉得你不需要,可现在想想,还是应该说出来,毕竟不说出来怎么能保证人家知道呢?” “你何必把我想得那样小气?十来年前的事情,我其实记不太清楚了,我也从没怪过你。” 钟汀冲他笑一笑,“那就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不仅觉得嘴疼,头也觉得疼,那是被他手指上的婚戒硌得,他刚才按得太紧了,钟汀按了按自己的头接着说,“把戒指拿掉吧,你不需要主动,就会有人来找你的,那里面或许会有你想要的。停在原地,永远什么都不会有。”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戴戒指的么?” “啊?”钟汀觉得他这个问题实在奇怪,除了他,不会有谁离了婚还戴婚戒。 “你说要往前走,现在走了几步了?” “我会努力走快点儿。” 路肖维见钟汀有要开车门的意思,“钟汀,我有一盆铃兰花要死了,你还有办法吗?” “那只能再换一盆了,现在种其实还来得及,明年四五月就能开花了。记得千万不要和水仙放在一起,否则难免两败俱伤。” 在钟汀下车前,路肖维对她说,“如果你以后遇到问题,可以找我。” 钟汀关上车门,隔着车窗玻璃冲他笑了下,“好!” 他既然要表示大方,她口头答应就是了,没必要驳他的面子。 这次她没说再见。 她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上了车,钟汀把路肖维从通讯录里删除了。她不惯给人起外号,为了让爸妈和路肖维能保留在她通讯录最醒目的位置,她学着微商的方法在他们的备注前加了一个大写的a。 以后,那个删掉的号码如果再同她联系就是陌生号码了,不过大概永远不会联系了。她并没拉黑他,他俩并没走到那一步。碰到了还是要打招呼的,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第20节=== 接下来的一周,路肖维并没在绛石园撞见过钟汀。 周日早上,他开车去六环的一个农家院,开门的是一个瘦高的男孩子,说是男孩子,只是长得面嫩些,实际年龄已经近三十了。 路肖维管那人叫二饼,因为他眼睛又大又圆,在他眼里看起来很像麻将牌的二饼。 院里搭着钢筋顶棚,下面吊着废弃汽车。 二饼指着一辆车对他说,“最早的宝马一系,已经攒得差不多了。” 路肖维扫了一眼车,就跟他进了屋,屋顶掉着四圈轮胎。 屋里的沙发是用汽车座椅改造的。 他随便坐了,二饼递给他一杯咖啡和一沓资料。 “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经历可够丰富的,这纸上拐骗的无知少女都还是有名有姓的,没名没姓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路肖维坐在那儿翻看资料,看到家庭关系一栏,不禁一僵,这人竟是孔棽的弟弟,也太巧了吧。 “丫这么缺德,要不要我去揍他一顿?” “算了,你还闲惹事不够多?” “上次你生日,我让你去局子里捞我真是对不住了,我也不知道那么麻烦。”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人是校网球队的,以前在全国赛里还拿过名次,我就不信他能被汀姐一业余选手给打进医院。八成是碰瓷,这小子也够损的,用这法子勾引有夫之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钟汀比你要小吧。” “哦,嫂子,不过你放心,嫂子跟这人关系挺清白的,这小子也就骗骗二十岁以下少女了。” 二饼说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看起来很像汽车说明,“我要结婚了,下周,你和嫂子来捧个场吧。” “你要结婚?” “没办法,钓鱼钓到鲨鱼,被吃死也只能认了。” 第30章 路肖维接过请柬, “这事儿就不要跟别人说了。” “放心, 你还信不过我吗?” 要走的时候,二饼问他要不要爽一爽。 “你自己去爽吧, 小心点儿!” “你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我刚攒的车,让你先开,还不够意思?” “年纪大了。” 他现在顾忌越来越多了, 万一开报废改装车出了事, 他连股民都对不起。 这阵子,他右眼皮一直跳,他以前从来不信这个, 最近也将信将疑起来。 从二饼那儿回来,路肖维直接开车回了公司,江曜跟他说今天要来给他装胆机。公司有专门的视听室,地板墙面都专门找人处理过, 墙壁的材质像翻转的装鸡蛋的壳斗,一凸一凸的。最开始是向大家开放的,不过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用, 他实在受不了有人用自己的马田音响播放邓丽君,就直接改公用为私用了。他对邓丽君也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单纯地觉得不合适。 上次路肖维偶遇江曜不久,就又联系上了他。他问江曜现在还攒胆机吗, 他刚买了一对德国喇叭花,旗舰版。两人商定了价格和日期,约好了今天见面。 江曜调试工作电压的时候, 路肖维发现了他手上的戒指。 说实话,这个人比什么陈某人、孔某人都靠谱多了。不过人家已经结婚了。唉!路肖维叹了一口气。 试音的时候,江曜从旁边的cd碟架上随便拿了一张,听前声他还以为是那张普遍用来试音的发烧碟,打碎玻璃之后便是雷鸣的声音,接着没想到玻璃一直碎。 江曜不得不感叹了一声,“这你自己录的,设备不错啊。”这人的爱好即使在发烧友中也不常见。“有人声的吗?300b还是更适合人声。” “没。” “你要是放这种,还是我以前给你做的kt88更合适点儿。你要早跟我说,我都不好意思挣你这份儿钱了。”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煲音的时候,江曜指着桌上的一张照片说,“这种隔着玻璃的柔光效果怎么做的?” 照片里,一个女孩儿在窗前低头做作业,照片是隔着玻璃照的。这人,江曜恰巧还认识。 “拿刷子刷一层水就行了,效果不行,就再刷一层。” 送走江曜后,路肖维又回到了视听室,他本想找个卓别林的片子看,不过从书架上取下碟片的时候,突然没了兴致。 路肖维最开始和钟汀在一起的时候,他是把她当一个玩伴的。或许是他的童年过早被催熟了,到了少年时期,遇到钟汀后他突然又激起了童心,迫不及待地同她分享自己心爱的玩具,至于钟汀本人的兴趣爱好,倒不是那时候的他所关心的。 他一直和钟汀重复看卓别林,每当他高兴的时候他就去看她一眼,看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高兴;他难过的时候他也不由得去看她,他觉得她应当哭,而她却不哭的时候分外着急。 后来遇到欧阳,他矫枉过正,一切按当初的反面去做,也没更成功些,倒是收获了一堆屈辱的记忆。 其实也不能太怪欧阳,人家也没逼迫他,都是他自愿的。 路老爷子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去附近的福利彩票点买了两张彩票。 他一辈子没动过发意外财的心思,今天却觉得自己指定能中奖,大奖。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人生就那么一回事儿。 刚才医生问他家里有人一起来么,他心里咯噔一下,面色却平静如常,他说我承受得住,您冲我说就得了。 肺癌,早期。 听到这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了一盒烟出来,“医生,您看这病抽烟会恶化吗?” “您说呢?” 他忍着烟瘾把烟盒又塞回了口袋,医生建议他马上住院进行手术,肺癌早期的存活期还是很大的。 年初他的老友睁着眼进的手术室,闭着眼出来的,据说手术成功率百分之八十,以为铁定能再活二十年,连遗嘱都没写,现在儿女们还为遗产打官司呢。 就算成功率能有百分之九十九,不还有百分之一的失败率吗? 路老爷子不怕死,他认为人就像一棵树,既然不能只凭树龄评价一棵树的成色,那么也不能以寿命来评价人的成败。 只是他还有几桩心事未了。 首先就是逆子的婚姻大事。他费尽心思挑来的人选,这个逆子连照片都不看一下,张口闭口就是自己很忙,谁不知道你忙?你再忙能有人家比尔盖茨忙。把照片都递你眼前了,看一秒怎么了。 他一想这个就忍不住想把烟盒掏出来,但还是忍住了,他可得多活几天,还有一堆事儿等着他呢。 从彩票站出来,他去了趟菜市场,采办今天的菜码,他要吃炸酱面。 拎着菜兜子从外面回来,见到迎出来的老伴,他第一句话是,“今天咱吃炸酱面,把孩子们都叫回来。” “遇见什么高兴事儿了?”往常遇上喜事他才难得下厨一趟。 “往后再告诉你。”他忽地鼻子一酸,孩子们都大了,没他也就没他了,就这老伴,没了他可怎么办啊,前些天遇上诈骗的还请人家上家坐坐。 老伴要给他打下手,被他从厨房轰了出去,“别插手,我自己做。” 老路做炸酱面的手艺是从他老子那里学来的,他大多时候觉得世道越来越好,偶尔也会觉得世风日下,有一次他去面馆点了一碗炸酱面,打眼一看就失了胃口,哪有炸酱面用切面的,闻所未闻。 他觉得血缘这关系真奇妙,儿子跟他一样,喜欢茄丁炸酱,老伴和姑娘们都喜欢海米炸的。 调好的面酱放到锅里炸,到八成熟的时候把切好的茄子丁一股脑儿放进去,等锅露出虎皮纹,酱也就炸好了。 炸好了酱又去备菜码,青黄豆嘴儿在盆里已经发好了,豆芽菜把头尾都去了在碟里码好,水萝卜、白萝卜、胡萝卜、大白菜、黄瓜都得切成丝,芹菜切成丁,萝卜缨子看着也很鲜嫩。 总之都很好。 老伴说儿子不回来的时候,老路正在揉面,他把揉好的面悬空拿在手里,拧成一个大麻花,他全身都是力气,怎么就得癌了,会不会搞错了? “再给他打电话,就说他不回来,全家就不吃了,都在饭桌前等着他。” 路肖维最终还是回了家。 他吃面同老子一样爱吃过水,冬天也要吃过水面。他妈和姐姐们爱吃锅挑。 路肖维吃面条的时候,钟汀正在五食三楼参加小乔和江曜的婚宴。 据陈渔对此的理解,这是乔学妹对江曜的独占通告,毕竟史院不仅有春心萌动的女青年还有张罗把自己的女儿、外甥女、侄女的女中年和女老年。 钟汀很感谢他,没有把自己的父亲给算进去。 史院的老中青把三楼给占满了。 钟汀离婚后参加了三次婚礼,她一方面为人家祝福,另一方面也不得不心疼自己的钱包。 陈渔本来坐在世界史教研室那一桌,他到了特意同钟汀旁边的人换了位置。 钟汀喝了口橙汁,她都为小乔感到口渴。 小乔一人两用,不但是新娘,还充当了司仪。某种程度她不像个新娘,而更像个司仪,整顿饭上她的嘴都没停过,一直在不停地讲述她的恋爱史。 “别林斯基他老人家说过,偶然性在悲剧里没有一席之地,但我觉得喜剧往往是由无数巧合构成的,无巧不成姻缘,我和江曜在一起就是由无数偶然性促成的。那天阳光正好,我骑自行车把他给撞了,我对他说,同学,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一定要对你负责……”说完她看向江曜,“我会对你负一辈子责,我一辈子都会对你负责,你可千万不要放过我!” 陈渔冲着钟汀小声说了一句,“傅师母后继有人了,本院新一任醋窖就要诞生了,江师弟真是艳福不浅啊。” 钟汀从里面读出了未婚男青年的幸灾乐祸。 “在遇到江曜以前,江曜从来都不是我的理想型。我理想中的爱情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我爱上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貌若无盐的人,那么我的爱才有可能是世所无一的,因为除我之外,不会有人这么爱他。但爱上一个万人迷,爱得再深,也不过是无数分母中的一个,人家不把你的真心当回事很正常。不过遇到了,也只能认命。我运气不错,遇到了江曜。今天我们结婚,我就不是一个分数,而是一个整数了。” 钟汀一边听一边感叹,学妹的夸人功力却非常人可比啊。 第31章 路老爷子以前很少把二女儿当个问题来考虑, 可最近他觉得这个女儿也并不比逆子更省心。 路肖维的二姐正在疯狂相亲, 首要条件是婚后生且只生一个孩子,孩子要随她姓。 尽管她工作十分繁忙, 但平均每周也能相两次亲,虽然足够努力却没找到合格的未来孩子爸。 “爸,要不您老也拿个牌子去相亲角给我蹲守一下?” “什么话?又不是大甩卖。老二, 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不着急怎么办, 我这也算大龄未婚女青年了。老三比我还小两岁呢,还离过一次婚,您怎么就这么着急呢?” “你跟他不一样, 他从小就让我操心。你和老大一直就让我省心。孩子跟谁姓无所谓,你不要为了姓氏问题,把好端端的人给错过了。”路老爷子在得知女儿要相亲后,又准备拿出自己的联系簿, 不过女儿的要求让他把簿子又放下了,这要求实在太得罪人了。 ===第21节=== 路老二不禁冷笑,“跟谁姓无所谓, 要是老三孩子跟女方姓怎么办?” “他敢!” “老三很有所谓!到了我这儿就无所谓了?” “你不是女孩子吗?上赶着孩子跟女方姓的男的,条件能有几个好的?你嫁过去也是受罪!我也是为了你好。” “女的怎么了, 女的就不能给老路家传宗接代了?再说现在也不论婚嫁那一套了,不都叫结婚吗?” “能!谁说不能?我不是怕你为了给咱家传宗接代委屈了自己吗?” 老路明明得的是肺病, 此时却觉得胸口疼。儿女也是债,怎么做也没法让人全都满意。人一老,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权威一点点消失, 却无能为力,不得不向子女低头。 没办法,谁让是自己的孩子呢? 饭后,老路坐在沙发上,他很想来一根烟,来短暂地忘记下烦恼,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现在得努力多活一段时间。 逆子以前最讨厌自己抽烟,可不知道怎么就染上了烟瘾。 老路喝了一口茶润喉,“你以后也少抽烟吧,对肺不好。” 路肖维吃软不吃硬,由于老子的语气十分恳切,“我尽量吧,您也少抽。” “哎!” 短暂的温情之后,老路又开了口,“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我给你看了这么多照片,你就一个满意的都没有?老钟他闺女是天仙就算是天仙,嫁了你三年,也算下凡了。你要是实在过不去这个坎儿,就把人家找回来。整天不死不活的,搁家里,我瞅着你都心烦!她要暂时不想生孩子,不生就不生吧。现在的女同志们不是四十多岁还能生吗?到了那个年纪,她自己就想了。再说,她说怎样就怎样,你又不是不能……”老路到底没说下去,剩下的话实在不是当父亲的能说出口的。 老路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事业上比自己成功多了,感情上怎么就这么不开窍。他当年追老伴的时候,那可是稳准狠,什么都没干,光写了封情书就拿下了,事后想想自己都觉得肉麻,也不知道老伴那封信还留着没有,都三十多年了。这个儿子到手的媳妇儿都能让人给跑了,真是没出息。 “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 “还能是怎么一回事儿?莫非她看上别人了?”老路又想起前阵子在旧货市场,看见前儿媳和前准女婿在逛旧市场。 “爸,您管好您自己就好了,我的事儿您就别插手了!” 老路内心冷笑,傻儿子,我不管你谁管你,在老子面前装什么聪明。 要不要为了儿子向老钟低头,这件事儿老路觉得有些难办。 路肖维从父母家出来,碰上了自己的前岳母,按以前的称呼叫了声丁老师。 他和钟汀结婚后,钟汀就改口管老路两口子叫爸妈了,倒是他,一直钟老师丁老师叫着。 钟汀曾委婉地建议过他改口,他说叫习惯了,改不过来。 他上了车,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今天是农历十月三十,使劲瞧也看不到月亮,他盯着手上的那点儿橘红光,抽到一半,那烟头就被他给掀灭了。 钟汀从食堂出来步行回自己住的公寓,陈渔说送他一段,她说算了。路不远,陈渔喝多了,她给他叫了辆车。 这天她已经穿上了厚重的羽绒服,还有五天,她就要二十九岁了,日子就这么从指间透过去了,今年还没下过雪呢。 她倒是不怕老,只怕活不到老。 楼道的电梯坏了,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上楼。 钥匙钻进锁眼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趁着手电筒的那点儿光亮,她进屋并未开灯,外面没有月光,也是漆黑一片。 整个屋子就手电筒透出的那一线亮光 。 是一个陌生来电,号码她能倒着背下来。 像接到所有陌生来电一样,钟汀第一句是您好。 她听到电话那边叹了口气。 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以前两人相处,总是钟汀先找话说,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口不对心。那时是许多话堵在嗓子眼里,却说不出口,现在则是无话可说。 他们连朋友都没做过,直接进入到了那一阶段,然后便是分开。 “我其实想问,你上次感冒好了吗?” 钟汀只能笑,“好了,都多长时间了,早好了。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都快三个月了,要还不好早进重症病房了。他们之间遇到过这么多次,他也从来没问过。 “我说以后你有事儿找我,千万别客气。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实在太客气了。” “你对你每个前任都这么说吗?” 那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咱们并不只那种关系,咱们还做过将近两年的同学,十来年的邻居。你上次说要努力往前走,不过走得太快了也要小心脚下的路,千万不要被小石子绊倒了,得不偿失。” “我会小心的。但是我劝你也不要太小心了。”钟汀突然扭转话头,“路肖维,你是不是以为我很笨?” 这个问题出于礼貌肯定不能说是,就在路肖维想怎么说要好一点的时候,他隔着手机突然听见钟汀在笑,笑完了她继续说道,“我确实很笨,我高中的错题本实在太厚了,一学期一个活页本都不够,都是各种各样的错误,但同样的错误我从来都不会犯第二次。你虽然聪明,但你这点不如我。” “你认为我是个错误?” “不,我是你的错误。路肖维,有些话你为什么非要我自己说出来呢?你如果想挖口井,但你把图纸看反了,盖了个烟囱,你越努力,只会越来越错。我见过你爱人的样子,你爱得比谁都不差,只是那个对象不是我。” “那你以为是谁?” “还能有谁?” “如果你以为我和欧阳的话,我可以和你说,我和你结婚期间,从未背叛过你。我生日那天……” “我知道,你自己一个人住在酒店里是不是?我可不可以自作多情地认为你现在在挽留我?” 她真庆幸他离婚时没有说这些,那时她或许会心软也说不定。 “……” “如果咱们不适时离婚的话,你绝对不会这样想了。你还没见过一个嫉妒得发疯的女人有多可怕,到时你肯定会求着我同你离婚了。我有一段时间,总忍不住把自己和欧阳进行对比,每次对比我都很挫败。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做你才会开心,好像怎么做不对。”说着说着就像抱怨了,她决定适可而止,“路肖维,我们都往前看好不好?你以前都很洒脱的。” 路肖维觉得他无从解释,她以为见证了他的幸福,而这幸福于后来的他不过是屈辱而已。 有些时候,人不但会记恨给自己造成屈辱的人,就连旁观屈辱的观众都会记恨。偏偏人又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格外讲求自尊。有时他想,如果不是那些往事都被钟汀看见了,他也不会如此刻骨铭心,偏要证明点儿什么。 第32章 “照你这么说, 你离婚倒成了为我好了?” “对咱们俩都好。” “我告诉你, 我后悔了,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好。回来吧, 钟汀。条件你可以随便提,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离开我,你未必会过得更好。” 钟汀苦笑,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陈渔还是那个冰糖山楂?” “你想多了, 而且我的幸福并不一定需要男人带来。既然你当初结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要再继续了。” 说完后半句她就后悔了,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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