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爱。她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因为被爱而去爱人,难道不很正常吗?从对她好的人里挑对她最好的一个, 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况且她并不是人尽可夫,像路肖维这样条件的实在不多。 欧阳沉默许久突然冷笑,“那你认为什么不廉价?对人好不叫爱,对人不好才叫爱?一个人对我不好,我上赶着去爱他,任何精神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吧。” “你说得很对,您精神如此正常,就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现在人民生活已经显著提高了,您就甭在糖精里咂摸甜味了。糖精,这种人工合成的廉价高度甜味剂,稍微有点儿追求的人就应该拒绝。”在挂掉电话前,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声明明早发就行。” 钟汀十分厌恶糖精,她总是能清楚地分辨出炒栗子的料里到底掺了糖精还是麦芽糖。 如果分不出来,大概是糖精伪装得太好了吧。 放下电话,路肖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副极不合宜的画面: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结果后人把树砍了去更大的树下乘凉去了。前人开始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在自己栽的树下乘凉,却没想过自己来乘一乘,后来看树倒了,忍不住又扛着自己的小铁锹来栽,最后非但没乘上凉,还差点儿在挖坑种树的过程里把自己给埋了,现在这个前人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坑里爬出来了,可还没等扫净身上的土,树又要求前人回来继续站在坑里,给它当树下的养料…… 这棵树怎么就能这么不要脸呢? 十七岁那年钟汀给他发短信祝他植树节快乐,如今已经十二年过去了。 他又点了一支烟,有些事,有些人,不是想戒就能戒的。 十六年那年,他写了第一张小纸条,那时他其实对她不只那点儿意思的,可要写很多意思,被拒绝了应该会很难堪吧。 他那时一度觉得喜欢上钟汀是他的报应,在此之前,有许多女生对他示好,大多数在没有回应的情况下就淡了,极少数缠得紧的 ,他在各种婉拒直拒无效之后,只能使出杀手锏,“恕我直言,您的长相实在不符合我的要求。对了,我也不喜欢整容的女孩子。”此话一出,再痴缠的女生也对他由爱生厌。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他也并没留意女孩儿的鼻子眼睛。和钟汀在一起之前,他连人像都很少拍的。 他认为这些示好和喜欢不过是青春期的副产品,十分的肤浅和无聊,连了解他都不了解,谈什么喜欢呢? 他一开始也并不承认他对钟汀的好奇是喜欢。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坐到了倒数第二排,在那儿他偶尔能看到钟汀的后脑勺和马尾辫儿,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人不到俩星期,鞋带换了七种颜色,他想,她可真是臭美啊。 在写“有点儿意思”之前,他买了《诗经》、《楚辞》、《古文观止》、《文心雕龙》、《情书精选辑》等书籍来丰富自己的词汇量,准备投其所好,不过在听说某男同学为钟汀撰写一篇千字示爱骈文被无情婉拒之后,他放弃了此种尝试。 他买了一沓烫金纸来抒写自己的心意,后来这些纸都到了废纸篓里,只剩下一张,最后唯一空白的也被他当垃圾扔掉了。那句“有点儿意思”被他很潦草地写在了一张潦草的纸上。 那颗忐忑等待回应的心被掩盖在了漫不经心之下,他想,这样即使被拒绝也不会难堪吧。 他现在想想,其实他早就喜欢上了钟汀,毕竟一个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不自信和患得患失,对于不相干的人,倒是能很从容。 而他最初喜欢或者爱上她,也仅仅是因为她可爱而已。 可爱的标准是由去爱的那个人定的,优秀漂亮等一切世俗的评价体系都要让位于个人偏好。 在遇到她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标准是什么,可后来遇到她,他便认定她值得爱慕。 对于可爱的人,心无旁骛不计后果地去爱就够了。可明明是他先爱上的人家,却要求人家迈出一百步,他才试探性地看要不要迈出第一步。 路肖维将烟头使劲掀灭在烟灰缸里,他不得不承认,从过去到现在,在感情上他一直都是一个胆小鬼。 钟汀在朵云笺信纸上写对他有许多许多意思,用小狼毫写的,每一笔都写得很重,仿佛倾注了一辈子的心力,不像他那么潦草。 这个死要面子的人,当初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来找他的啊?而这次,他让她彻彻底底地失望了。 办公室里水仙开得很好,铃兰不久后也要开了。路肖维很想把这俩凑在一起看会不会两败俱伤,可还是没忍心。 那天晚上欧阳很晚才睡着,她的内心有一块地方彻底崩塌了,她虽然不把爱情看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可她的心里总是为路肖维留有一席之地的。 她一度觉得自己拥有这世界上完美的爱情范本,可路肖维告诉她,这不过是人工合成的糖精而已,而且还可以批量复制粘贴。 她想男人到底比女人狠心,枉她还对他念念不忘,他却已经把过去当垃圾一样丢掉了。 路肖维尚且这样,别的男人比他更不如。 她再次觉得自己当年的选择十分正确,女人的青春有限,像母亲那样蹉跎在感情上面实在是浪费。母亲当年多有前途的一个人,为了父亲留在小城里当音乐老师,当然是爱,可也没因为爱过得更好些,相反比那些没□□争吵更多,越是相爱的人越容易怀疑猜忌。她从来没爱过丁黎,两人的婚姻生活倒是十分和谐。 她从小就立志嫁一个对她有用的人,而不是对她有爱的人。虽然她因为路肖维差点儿走了岔路,但最后还是回归了正轨。 母亲到底还是不了解她,以为是自己的病改变了女儿的择偶方向,日复一日觉得拖累了她,把女儿所有不快乐归结于感情失败。 这种愧疚发展到最后成就了十月份的那场自杀,她是路肖维突然打电话问她家住址时才知道的,幸亏他打120打得及时,否则她得后悔一辈子。 她从来没问过母亲到底在电话里对路肖维说了什么,不问她也知道。 只有母爱才是无私的,男人的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欧阳是个理智的女人,情场失意,她必然不能事业再失意。 于是她按照路肖维所说的发了声明,后续还算顺利。事实证明,她不是不应该找营销号,而是应该多花钱找声量更大的营销号。看,有钱多么重要。 路肖维最终还是改变了原来的公关计划,社会舆论对他这种还算成功且长相合格的男人向来十分宽容,无论道歉还是表白到最后一定会把钟汀推到风口浪尖。只有缄默才能让这件事赶快过去。 路肖维来电话的时候,钟汀正和高崎坐在客厅里一边吃咖喱牛肉饭一边看碟片,是枝裕和的《比海更深》,钟汀很喜欢是枝裕和的电影,他对食物总有一种感情在。 咖喱饭盛在长方体的雕花红漆盒里,钟汀很认真地吃着,她对待事物一向虔诚。 “改天我给你做鳗鱼饭怎么样?” 钟汀点了点头,“好啊。” 高崎叔叔开车和她爸妈去京都了,只留她和高崎治在家。 电影里的老母亲说,“都这把岁数了,我却从来没有爱一个人比海更深。” 高崎治突然扭头问她,“你有过吗?” “啊?” “比海更深地爱过一个人?” “那得看是什么海了?亚速海和珊瑚海可差太多了。” 又听电影里说,“普通人都不会有的啦。就是因为没有才活得下去,而且还那么开心。” “你现在开心吗?” “当然了。” “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比以前更开心?” 钟汀轻轻咬了一口牛肉,“我今天的咖喱是不是没熬好啊?为什么感觉有点儿咸呢?” 第49章 “你说她现实生活里真的幸福吗?” 高崎指的是片子里饰演母亲的树木希林。 钟汀是通过是枝裕和的电影认识树木希林的。 那个在电影里说自己不会爱谁比海更深的老太太, 在生活里却始终如一地爱了一个人几十年, 那人在外界看来完全不值得爱。结婚没两年,她的丈夫就开始不停的家暴, 她甚至想过趁丈夫睡觉不备时,拿刀子捅了他。不过最后还是因为不想进监狱,放弃了这个想法。 可这样一个人主动提出离婚的时候, 却被树木希林很坚定地拒绝了, 她说好不容易碰上适合自己的人,绝对不能轻易地放过。 到后来,都很难说清谁对谁错。每次见面都是互相伤害, 可又忍不住见面。这种感觉大概就跟药物成瘾一样吧。 明明那么喜欢她,却说“如果有来生,我绝对不要和他相遇”,因为“如果遇见了, 我肯定又会爱上他,再次度过狼狈的一生。” 钟汀为她辩解道,“可放弃了就更加难过吧, 她应该也是没有办法啊。她只能这样,但她还是很努力地生活, 认真地对待工作,坚持自己的人生。这是一个主动选择自己人生的人, 她也能承担选择的后果。按照别人的方式生活,未必会更幸福。” “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坊间传闻夏目漱石把i love you翻译成今晚的月色真好,但真实性未知。 不过无论是否出自夏目漱石之口, 那句话就像一个暗语,钟汀实在不能假装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钟汀前天和高崎一家去吃河豚,是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几乎所有餐厅都宣传他们是无毒河豚,这让绝大部分食客感到安心,但也偶有失望的,譬如陈渔这种人。他最爱吃的是河豚的肝脏,最喜欢微毒的河豚,并且认为吃河豚而死是最好的死法。如果他有一天时日无多,一定会买张飞日本的机票,去九州吃河豚肝,他坚信在被毒死之前他一定是美死的。 陈渔曾建议钟汀吃河豚一定要到九州的小馆子里,那里有河豚的肝脏可吃,东京和京都的米其林星级餐厅因为不允许吃肝脏,在陈渔眼里失却了魅力。他曾给钟汀看过一首诗,是他吃河豚肝脑子发麻的时候写出来的。 毒性本身也是河豚魅力的一部分。 陈渔甚至认为,如果他每天吃河豚肝,肯定能成为李白那样的诗人。 钟汀不知道他能不能成为李白那样的诗人,但他如果连着吃几天,注定还不如李白长寿。 钟汀虽然嗜吃,但她从来都把饮食安全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可在感情上,她却好像一直在回避稳妥。 在重新找回路肖维之前,钟汀也遇到几个和他们在一起就会拥有世俗幸福的人,高崎也是这样一个人,兴趣相投,脾气秉性相近,和他们结了婚,大概永远也不会离婚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觉得他们也很好,但从没有产生和他们一起生活的强烈欲望。 就在钟汀想着要用什么措辞回高崎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在犹豫了几秒之后,她欠欠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钟汀,我对于过去的事情很后悔,可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说对不起了,说对不起无疑是对受害人的二次伤害。我今天把婚戒摘了,我想彻底地往前看,你也往前看行吗?” 钟汀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接受了,“好。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我真不一定懂。” “不,只有你能回答。钟汀,你见没见过一种人,兴高采烈地吃着廉价工业糖精,一边贬低纯天然的蔗糖不够甜?其实他们哪里是爱吃糖精,只不过是觉得麦芽糖更贵重更难得到罢了,为了脆弱肮脏的自尊心,只好这么骗别人,自欺欺人久了,连自己也差点儿骗了。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这种人?为了面子连脸都不要了。” “也可能是各有所爱?每个人爱好不同,没必要去强求吧。” “不,那只是因为他是弱者而已,为了遮盖自己的弱点,对自己十分在乎却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往往假装不在乎,为了表现这不在乎,这种人还要刻意贬低他们最想要的。其实他们只是十分害怕失去而已。你是不是觉得这种人很贱?” “可能也是没有办法吧。” ===第35节=== “对于这种人,你觉得是应该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还是让他们永失所爱孤独终老比较好?” 钟汀沉默。 “那就让他们永失所爱?这种人永远也不配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没必要这么残忍吧。” “那是说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了?” 钟汀握着手机,这天是初五,银蓝色的天上悬着一个月钩子,“怎么又……你不用把自己说成那样。” “就是我,为了面子,连脸都不要了。钟汀,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可笑?你明明鼓足了勇气来找我,可我为了那可怜的自尊心,还是不肯相信你,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你,最后把你给弄丢了……” “被一个胆小鬼爱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不但感受不到爱情的美好,还每天为之痛苦。好吧,我反悔了,我还是要对你说对不起,能够被你喜欢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儿,这让我觉得自己也没不是一无是处丧尽天良。能被你喜欢过,已经足够了,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了,我也觉得是应该的。” 还没等钟汀回答,他又接着说道,“钟汀,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很可爱?” 沉默。 “我想知道我是第几个告诉你的?如果说过的人太多了,记不清楚了也没关系啊。” 钟汀试图用玩笑来掩饰自己的无措,“你今天是吃了麦芽糖还是吃了糖精了?” “我想吃麦芽糖,可是我把麦芽糖给气走了。”路肖维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觉得我不至于判死刑的话。能不能让我在你的追求者里充个数目?” 五秒之后,路肖维还是没能听到钟汀的声音,“是不是排队的人太多了?你不知道我是几号了?没事儿,只要在一千号之内我都能接受。不,一千号之外我也能接受。当然你愿意让我插队的话更好。” 还是沉默。 “我就知道你这人特在乎规则,我不插队了,老实去后边排着了。我也是活该,明明早先在第一梯队,结果沦落到现在这样。钟汀,跟你商量下,仗着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的择偶标准,我好奔着那方向努力。” 钟汀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她仰着头看着窗外的月亮,那眼泪又差点儿回流了过去,“现在你打我国内的手机号话费特贵,我一会儿再给你打过去好不好?” “我刚给你充了一千的话费。你不用说话,就听我说可以吗?” 路肖维能感觉到她哭了,他想,她到底还是喜欢自己的,可这喜欢在让他庆幸的同时也不免难过,“从以前到现在我都特希望你能够需要我,因为我特别需要你,如果有些东西我有而你没有的话,我就会很高兴。可我好像比你多的东西只有钱,但你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对了,我还比你多活了八十多天。我一直都不确信你爱我,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何德何能能被你喜欢吧。” 他怕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永远也没机会说了,一个字接一个字地从他嘴里蹦出来,那些汉字像争分夺秒要上战场似的,“和她分手后的那几年,我一直怕你笑话我,觉得这人真是一无是处啊,接连被女人给甩了。所以拼了命地想获得世俗成功,以为这样你就会更看得起我一点,后来当你说要跟我立严格的婚前婚后的协议的时候,一般人应该会很高兴吧,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却很失望,大概是因为我除了钱没有任何底气吧。” “你当初去美国的时候,我明明很想挽留你,可我怕你拒绝,所以说你喜欢怎样就怎样。你知道吗?因为你每次来电话来得都特别准时,后来每当那个点儿我就握着手机等你。有一次你晚了一分钟,可就在我要给你打过去的时候,你又打来了,你这人可真是守时啊……” 路肖维想说的话太多,一时没了头绪,只能乱七八糟地说着,他隐约听到了钟汀的抽泣声,“我说这些真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你真的特可爱,你犯不着在我这样的人面前感到挫败。你要不要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介意被排到后面,竞争上岗,就算以后被末位淘汰也没关系。” 第50章 钟汀也不说话, 耳机插在耳朵里, 去吃菊花瓣儿,是白菊。一瓣儿, 好,两瓣儿,不好……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 “你把你自己说得那么差劲, 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难道我是扶贫委员会主席吗?可就算是扶贫委员会主席,也不能花费一辈子的时间就对一个人精准扶贫吧, 那效率也太低了,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样好,我就更应该惠及众人普渡众生了,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你一个人身上呢?路肖维,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路肖维实在不知如何答复她,他的心一点一点坠了下去。他也想过放手,可一想到她和别人在一起那种酸痛就不可抑制, 光是虚拟的想象就让他难以入眠了,比以前去蹭课看她和别的同学傻笑还要酸一百倍。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非得彻底体验一遍才可以。他是在一遍遍想象钟汀的未来时,体会到钟汀看着他和欧阳在一起的心情的, 不管他和欧阳关系的实质到底是什么,她如果爱他,就一定会很疼。 面对她的提问, 他准备的那些话突然都失了效用。 钟汀将白色菊花瓣钉在牙齿间,“你把自己说得这样不值一提百无一用,而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是在质疑我的审美吗?” 路肖维被她的十几年给敲中了,她爱他爱了十几年,他回报给她一段不算圆满的感情和一段极其失败的婚姻,然后现在他求她回头,那句“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卡在他的嗓子里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你说你的几个优点给我听听?低于十个我就要挂断电话了。” 钟汀听不得别人贬低他,哪怕是他自己,她从来都不觉得他除了钱之外一无是处。 钟汀对欧阳的那些好感在她同路肖维分手之后就耗尽了,虽然她知道现代人分手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她想,路肖维这么好,又对你这么好,他哪配不上你啊,你欧阳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就能把他给甩了呢。她曾用很痛快的字眼在心里骂过欧阳清,可理智又告诉她这样不对,骂完就觉得愧疚。因为这愧疚,她每次见欧阳都很客气。骂得越狠就越觉愧疚所以面上就越客气。 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路肖维只有和她在一起才会幸福,她可是能识别他的一切好处的。后来这自信一点点崩塌了。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从没觉得他差劲。 大概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就是因为认定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才会对那张照片耿耿于怀多年。 在钟汀的要求下,路肖维只能死皮赖脸地一一数说自己的优点,有够用的钱,长得很不难看,会堆雪人,削苹果削得很好,很会剥蟹壳,剥栗子也剥得不错,肺活量很大,最近一次测试已经到了九千,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试一试…… 钟汀突然来了一句,“你能不能别抽烟了?” “好。” “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以后你能不能把我拍好看点儿?” “你在我眼里怎么都好看。”路肖维觉得此刻不适宜说她假笑的事情。 “你怎么把她拍得那么好看的?” 路肖维在迟疑了十秒后终于明白了“她”的指代者,他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那张他熬夜修图修出来的照片竟然让她铭记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喜欢自然效果,不过你喜欢修图也没问题,你想修哪儿我给你修哪儿。不过我真觉得你特别好看,特别好。别的要求呢” “暂时没有了。” “那我们?” “路肖维,你觉得咱们在一起真的会比现在更好吗?” 尽管历史上充满了前车之鉴,但总是有人忍不住重蹈覆辙,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例外,钟汀这次不敢太过自信了。过犹不及,浓烈的爱有时并不指向幸福,大部分时候指向幸福的反面。 “会,一定会更好的。” “如果不会更好呢?” 路肖维知道是自己让钟汀丧失了自信,他知道他现在无论如何保证她也很难相信他,“这段关系里,你可以随时叫停,如果你不满意的话,可以转身走人。这样好不好” 花瓣吃到最后一瓣是个双数,不好。 钟汀是个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者,她一点儿都不迷信,于是她对着听筒说了个好字。 路肖维那天晚上没有再抽烟,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过钟汀就这样放过了他,她甚至不忍心苛责他一句,而这更显得他以前的所作所为是多么无聊和不可原谅。 他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喜欢啊。 他罕见地睡了个好觉,这是他离婚后睡的最好的一觉。 离婚后,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四小时,偶尔还需要安眠药助眠。他睡得最好的时候是和钟汀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大半时间里,他对她都是没有安全感的,只有两人激烈交缠的时刻,他才感觉她真正属于他,他每次都觉得这时间过短,但钟汀却总觉得很是漫长,有几次甚至睡了过去。他喜欢在她睡后揪她的耳朵,她睡得极死,并没有因此醒来,他觉得无趣,便也跟着睡了。 钟汀晚上被他缠得紧了,却每天都能按时早起,起早给他鼓捣吃的,他认为她完全没必要这么辛苦,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可钟汀却反对请家政,他那时也懒得反驳,因为她做的饭确实很好吃。他吃了她那么好吃的,其实应该夸夸她的,可他好像极少对她进行正面鼓励。 正月十六那天,路肖维坐早班飞机飞东京,和钟汀团聚的兴奋把他最近的烦恼给冲淡了。 路肖维二姐怀孕了,孩子爸未知,不管他如何逼问,老二硬是不吐露一个字,嘴里还振振有词,孩子爸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的孩子,并且他将来姓路,我要让咱爸知道,女的也能传宗接代。路肖维没想到他二姐的行动力这么强大,早先她本来要去欧洲精子库购买精子的,后来看了白人生出黑人孩子的新闻后才作罢,他以为这事儿就算消停了,没想到…… 路肖维暂时能做的就是不让路老爷子知道,别肺病刚好又犯了心脏病,不过也说不定,老路在震惊后没准会很高兴,他对传宗接代这件事一向很执着的。 路肖维握着手里的发夹,猜想着钟汀看到它的心情,是一个木制的发夹,仿河姆渡时期的圆鸟,十分朴拙。那时他觉得她头上的鞋带实在太难看了,特地学了一点儿木工的常识,准备做一个发夹给她,不过他还没做好她就同他分手了。 第51章 钟汀坐地铁去羽田机场接路肖维, 两人没打车, 而是一起乘地铁去了六本木,一连逛了好几家美术馆, 午饭是在一家自助烤肉店吃的,说是午饭,其实已经接近下午了, 因为这家店人均消费接近一千块人民币, 所以钟汀吃得认真又努力,路肖维没怎么吃,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她, 钟汀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便说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 账单路肖维付的,钟汀说那怎么好, 路肖维说下次再让她请,她说那很好。 本来是很快乐的,路肖维把钟汀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攥得很紧,于是两个人的手都热了, 她本来是迟疑的,但之后便默许了他。就这样走在异国的街上, 原来快乐公之于众也会增加一份快乐。 已近黄昏的时候,路肖维提出要不要去他家坐一坐或者是去她家坐一坐。 钟汀迟疑了一下,“好不容易来一趟, 家里有什么好坐的。” “我只是想就咱们俩在一起。” 钟汀前几天刚搬到一间小公寓自己住,路肖维提议直接搬到他的房子好了,反正现在也没人住,钟汀拒绝了,说东西刚置办好,再搬一次太麻烦了,他说完全可以找搬家公司。钟汀说她就喜欢小房子,一个人住太大了也不好。 “那你和咱爸咱妈一起搬过去,不就正好吗?” 钟汀明显很震惊于他的“咱爸咱妈”,但没提出来,只说,“他们在那儿住得很好。”三个老人闲来无事聚在一起打三人麻将,不亦乐乎,和她住一起未必很有趣。 “你为什么搬出来?为了我吗?” 钟汀摇摇头,“这里更近点儿。”其实近不了几步路,她只是不想和高崎抬头不见低头见。 进了屋子,路肖维便从大衣里掏出一只发卡,“喏,送你的。” 钟汀把那枚发卡拿在手里看,是一个圆鸟,看起来很笨,“是笨鸟先飞的意思吗?” 他觉得她的联想力可真是丰富,“要不要试一试?” “一会儿,你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我想现在就看。” “那好吧。” 钟汀把自己的头绳松下来,将其放在口袋里,大把头发便顷刻间散了下来,有的散落在她的脖子里,很痒。 她的头发太多了,怎么卡也卡不住。 路肖维握住她落在头发里正在卡发夹的手,“这个可以调的。” 他看到她的脸有些发红,知道这是她争强好胜的一面又发作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我要自己先试一试。”她拨开他的手,继续对准镜子调,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镜子,两只胳膊反折在后脑勺上继续弄着。钟汀看见了镜中着急的自己,于是只能尴尬地微笑。她想自己可真是没出息,每次看到他都这么紧张。 镜中的路肖维就那么看着她,今天他一见到她就把眼镜给摘了,他的睫毛很有客大欺店的意思,几乎要把他的眼睛给遮住了,不知为什么钟汀总觉得他眼睫毛投射出来的阴影有些伤感,他那紧抿的嘴唇在无言地闭合两次之后,终于开了口,“是我笨,把一个这么简单的东西做得这么麻烦。” 说完他冲钟汀笑了一下,“把大衣脱了再弄好不好?” 在征得钟汀的同意后,他很郑重地去解她大衣的牛角扣,他的身高就这么矮了下来,从一米八几再到一米五
相关推荐:
家有甜妻:大叔的独家专宠
荒野直播之独闯天涯
林枫苏慕白天赋无敌的我一心只想苟活
白日烟波
我的风骚情人
红豆
亮剑:傻子管炊事班,全成特种兵
娘亲贴贴,我带你在后宫躺赢!
神秘复苏:鬼戏
弟弟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