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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封,也没有无恤,到头来我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可是,如今我要到哪里找回自己被拔掉的尖刺呢 在我被自己惶恐的泪水淹没前,竹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是一脸惊愕的陈逆。 “是你”我看着陈逆的脸僵硬地收回了拳头,我知道我现在的模样一定与疯妇无异。从齐国到宋国一路行了一个多月,两颊的皮肤早已在寒风的摧残下开裂红肿。如今,那些裂缝被泪水填满,烧得我整张脸火辣辣的痛。 “你怎么了?你去哪里了?”陈逆焦急地跨出竹门。 “我去了艾陵。”我低头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避开他探究的视线跨进了酒园,“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了晋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半月前就回来了。”陈逆合上竹门,两步走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有人欺负你了?” 我长叹了一声,停下了脚步:“陈爷,我现在没有力气说话,放我去睡觉吧,我好累。” 陈逆闻言一动不动,他低头看着我,像一座永远不会移动的高山伫立在我面前。 我仰着头无奈地看向他,我知道自己刚刚的行径很失常也很可怕,可我现在真的没有力气再同他解释什么了。 黑暗中,我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对方。他目光如炬,我一片死灰。半晌之后,他终于移开了身子,随手拎起一只放在台阶旁的木桶。 “你要做什么?”我无力地问道。 “去给你打桶水,你看起来很糟糕。”他的视线落在我开裂的面颊上,我讪笑一声把背上的包袱甩在了房门口的蒲席上,脱鞋迈上了台阶:“陈爷,你不用待我这么好,我对赵家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也永远不会为陈氏所用。如果是陈盘派你到宋国来找我的,那你可以走了。” “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不会这样走开。”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分量愈发沉重。 我慢慢地转过头,东山之上皓月初升,陈逆脸上真挚的表情伴着微蓝的月光清晰地落入了我眼中。我看着他有片刻的怔愣,而后转头冷冷地拒绝了他的善意:“你错了,我不是你的朋友,也不需要你的帮助!” 我以为寡言如他会沉默地离开,可我忘了他是被世人叫做“义君子”的男人,他根本没有理会我冰冷的孩子气的拒绝。 “街市之上颔首一笑便是朋友,酒肆里同座举杯就是朋友,你救过我的命,你遵守约定替我送走了艾陵十万兄弟,即便你不愿与我为友,我依旧认你是朋友。你的腿受伤了,如果你不想承我的情,你就当我是个多事的闲人吧!” 他转身要走,我不自觉地喊住了他:“你为什么要离开齐国?” ------------ 第252章 白云苍狗(一) ? 上了台阶,推开房门,三个月不在,我的房间却异常得干净整洁。微暖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芳芷香。床铺、书案,房间里的一应摆设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只是临窗的矮几旁多了一床淡蓝色的被褥。 陈逆端着水盆进屋时,我正盯着那床被褥发呆。我在想,他是不是离开临淄后就和我一样无家可归了。 陈逆把水盆放在我身前,迅速走到墙边把那床略有旧色的被褥卷了起来:“我今晚就会搬出去,你放心,你的东西我都没有动。”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直住在酒园吗?”我问。 “商队里没有酒,喝惯了你酿的酒,新绛城里那些掺了水的酒就咽不下去。我在晋国待不住,岁前就赶回来了。本想喝你酿的郁金酒守岁,没想到你去了齐国。” “今秋,我没酿郁金酒。”我从怀中掏出绣帕,一点点地浸入水中。 “嗯,回来以后就知道了。那时候你不在,馆里又正好缺人看守酒园,我就住进来了。没有工钱,一日半壶浮白酒只够解馋。”陈逆从怀中取出一条灰黑色的布带,几下就把卷好的被褥捆成了一只可以背负的包袱。 “你是喝惯了阿素的酒,离了临淄城又找不到能入口的酒,才找到扶苏馆来的吧?” 陈逆轻笑了两声没有否认,我背对着他洗去了脸上的泪痕,随手把拧干的帕子挂在窗口:“今晚留下吧!我去把放香料和空坛子的夹间收拾出来。现在岁末已过,就不喝郁金酒了。酒窖里还有一小坛我私藏的压愁香,如果你不嫌它味苦,今晚就陪我喝光它吧!” “有酒喝,我怎么会嫌弃?”他笑着拎起卷扎好的被褥,大步走到了房门边,“你腿上有伤就在屋子里坐着吧,酒藏在哪里我去拿来。” “藏在东北角的麦秆堆里。” “好。”陈逆一点头,转身打开房门却又收回了迈出去的脚,“阿拾,压愁香为什么要酿得那么苦?” “苦才可以压愁啊”我轻笑一声,低下了头。 是夜,陈逆陪我一杯一杯地喝着压愁香。他这个人大多数时候是不说话的,即便喝了酒,他的话依旧很少。赵氏新立世子,世子新娶狄女,既然到了新绛城,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今晚,关于赵氏的话,他却一句都没有说。 我喝了酒靠在窗边看着月亮发呆,陈逆坐在我身旁满饮了一杯压愁香。他说,如果你是个男人,也许我知道该怎么劝慰你。我咽下口中的苦酒,转身笑着夺了他手中的耳杯:“陈爷,别喝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压愁香。”他是个不善言辞的好人,他不知道,我此刻由衷感激的,正是他如金的沉默。 如果,银月爬上中天的时候,竹门外没有响起敲门声,我想陈逆一定已经听到了我发自内心的感谢。 “有人在吗?”一个清朗的男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听到这个声音时,我洒光了杯中的压愁香。 我有多久没有听见过这个声音了,当他的声音穿过竹门传到我耳边时,我几乎以为这又是一场令人沉醉却终将醒来的美梦。二百多个日夜,我的夜晚永远比白天幸福,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重新见到他,才能肆无忌惮地感受他的温存。可今晚,他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而我却痛苦地想要从这场恶梦中醒来。 无恤来了,带着他娇艳得如同三月初阳的妻子敲开了酒园的大门。 陈逆替我开的门,我捂着嘴像个见不得光的窃贼偷偷地藏在窗后。 “夫君,扶苏馆的朱颜酡可真好喝。我要买五坛带回去,三坛我们留着自己喝,还有两坛送给长姐和代王可好?”他的新妇一袭红衣似火,蜜色的脸庞,高耸的鼻梁,她的雅言说得还有些生疏,却意外地为她野性的面庞添了几分软糯的娇态。 无恤旁若无人地揽着他娇妻的蛮腰,他看着她笑,笑得飘然欲醉,仿佛他身边的美人便是他此刻所有欢乐的源泉,“长姐不喜欢这样甜腻的酒,你若喜欢就都自己留着喝吧!只是喝了酒,就不能出府骑快马了,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他轻点她的鼻尖,就像他曾经无数次用他温暖的指尖触上我冰凉的鼻。 往昔,若在人前,我总不习惯他这样放肆的亲昵。可他的妻却是欢喜的,她紧依着他的肩,两颊的笑窝里仿佛能沁出蜜来,“夫君,你待我这般好,我什么都听你的”她仰头看着无恤,无恤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了两声,她便羞赧着埋首在他怀里,像一只归巢的乳燕。 黑暗中,我的心骤然间裂开了一道细缝。“咔”的一声脆响。我以为他会听见,但是有笑声的时候,男人是听不见心碎的声音的。 无恤轻抚着狄女微曲的长发,笑着看向一旁的陈逆,他说,陈兄好雅兴,舍下千乘之军不领,撇下三座采邑不要,竟住到这扶苏馆的酒园里来了。怎么,难道这酒园里还藏着神女夷狄不成,叫陈兄这样难舍难离? 窗外,陈逆按剑而答,我十指紧扣着窗棂想要听清他们的声音。但是,我什么也听不见。哗啦啦,我听到的只有一颗心开裂的声音,不可阻挡的,裂得满地碎片。 六月酿酒,那个骄阳一样的女人几乎只用了一刻钟就搬空了我的酒窖。当陈逆把一箱冰冷的珠玉摆在我面前时,我疯妇一般抱起那只嵌螺钿的黑漆小箱狠狠地砸向了墙壁。 “为什么他娶妻了,为什么他不来找我,为什么他要相信我的谎言?他明明知道我心里的人是他,他明明知道我是为了他才离开的他明明说过他已经娶了我,就不能再另娶新妇了他才是骗子,他才是大骗子!”我蹲在地上大声嘶喊着,等那些撕心裂肺的话说出了口,我才发觉,原来我心里竟有这样深的怨。 原来,我一直期盼的,竟是分离之后他也和我一样不幸福。 我扑倒在地上痛哭失声,也许是因为无恤的无情和幸福,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丑陋和虚伪。 陈逆依旧不知道该怎样劝慰我,他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哭得抽声断气。我不记得他是何时离开的,正如我看不清无恤离开时的背影。 在我哭得再也流不出眼泪的时候,陈逆回来了。他把一张手掌大小的碎羊皮放在了我手边:“阿拾,这是你卖身的丹书,烧了它你就自由了。这辈子,你总该为自己活一次。” 这辈子,总该为自己活一次。这句话像是一句破咒的密语,在我晦暗的胸膛里点燃了一簇火苗。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引火烧了那份写着我名字的丹书。 在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青烟里,我没有得到自由的快感。禁锢在我身上的枷锁,从来都不是一张碎羊皮。 情,我有太多放不下的情,所以我永远无法自由。 传说,在南方的荆楚之地有一方广博浩瀚,烟水深锁的大泽名叫云梦。炎帝曾在云梦泽种下千株忘忧草,仙草三月生,四月枯,食之可忘情忘忧。我想这一次,我是真的要去楚国了。 我骑着马踏上了那条黄沙飞扬的官道,在经过道旁的那棵老树时,我又看到了那个醉酒眺望的女子。她在这里等一个人,从炎日酷暑等到了飘雪隆冬。如今,我要带她走了,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她等的人不会来了,他已经忘了她了。 周王四十年春,我和陈逆一路西行,到了新绛城远远地见了一眼故人,就策马南下去了云梦大泽。 我在新绛见到四儿的那天,她坐在赵鞅赐给于安的大院里安宁地晒着太阳。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高高隆起的小腹,嘴角幸福满足的微笑比她耳垂上的紫晶耳玦更加耀眼。 我穿着粗麻布衣,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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