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如今怎会吝啬几封陈年旧闻。” 信我,不杀我…… 我怔怔地看着公子利。原来这些年,我除了要谢他的一往情深,还要谢他的不杀之恩。 秦宫之内守卫森严,秦宫之中收藏密报的地方就紧挨在秦伯寝宫的东南角。这是一间只有梁柱,没有隔断的巨大房屋,门外有侍卫把守,门内有寺人整理打扫,数不清的高低木架就一排排地陈列在房屋中央。公子利带着我推门而入,房中的寺人们见到他即刻就低下头退了出去。 “这些都是外面传来的密报?”我随手从身旁的木架上抽出一卷竹简。 “不是,这里放的都是各国收集来的典籍和朝中大臣历年送上来的重要文书。你要看的东西在里面,跟我来。”公子利将我手中的竹简放回原处,带着我又往里走。 秋日的午后,殿外的阳光带着飞舞的尘埃从一排排书架的空隙间斜照进来,一明一暗,交错递进,如一道金色的光阶一直延伸到书架的尽头。公子利带着我穿梭于不可计数的陈书旧简中,我踏着光阶一路向前,竟有种穿梭在岁月里的感觉。 “和晋国有关的记录都在这里,齐鲁的在那边。”公子利走到一面木架前,指着架上一层层泛黄的竹简对我道,“你要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不可,公子如今定有如山的政务要处理。”我拒绝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 “新君守孝之期不问国政,我们秦人也是知礼的。”公子利踮脚从我身后的架子上抽出了两卷竹简,一卷自己抖开,一卷递给了我,“你方才说你的身世也许与晋国范氏有关?” 我点了点头,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憔悴的男人。我知道他想要留下来,也许那座挂满白布的宫殿让他痛苦压抑,也许他想要从我身上偷一段旧日的时光让自己忘却心中的悲痛和肩上的责任。可我却不能让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成为秦国朝臣们口中蛊惑国君的妖人。 “公子孝期不问国政,那入雍吊唁的各国使臣也都回去了吗?”我问。 “今日并无安排。”公子利从竹简中抬起眼来,“你不想我在这里陪你?” “不,阿拾只是好奇,公子平日待叔妫,可也是这样,国事可延,礼法可破?” 公子利怔怔地看着我,半晌,低头讪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竹简放到了我怀里:“一样的话从别的女人口中说出来就是撒娇邀宠,可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成了训诫。好,我走就是了。君父初丧,每天都有一大堆的国事等着我。秦人知礼,但有些礼,君父也一定不希望我死守。这三排木架上的竹简你都可以看看,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 第289章 故国故人(三) ? “子黯恭送公子。”我往后退了一步,躬身拜送。 公子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此刻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阳光的影子在铺满苇席的地上慢慢地游移。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我却一无所获。 在秦人有关范氏一族的记录里,没有一个叫做舜的女人。这个世界属于男人,在他们的游戏里,女人太微不足道了,她们的命运和生死根本不足一记。 而鲁国地处东方,它与秦国相隔太远,以至于在秦人的密档里鲜有对鲁国的记录。我唯一找到的有关公输一族的记录,也只是粗粗地提到了有关战车的建造,并无旁枝末节的故事可供我翻阅。 两个时辰过去了,我埋在竹简堆中看得头昏眼花,最初踏入这间屋子时的激动与紧张,此时已离我远去。 是我的执念太深了吗?也许,我根本不应该过问二十年前的旧事,也许那个叫做阿藜的孩子根本就不存在,亦或者早已死在了地底的密室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告诉我当年在阿娘身上到底生了什么。 我长叹一声,在堆满竹简的地上躺了下来,随手从木架最矮的一层里抽出一卷竹简,才刚抖开,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弄得喷嚏连连。 “赵鞅出奔,二卿围晋阳。晋侯召史墨卜。智氏亦卜。”霉斑点点的竹简上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让我困倦混沌的心顿时醒了过来。我用力抹了一把鼻子,猛坐了起来。 当年,赵鞅为了邯郸城的五百户卫民诛杀了邯郸大夫赵午,赵午的儿子赵稷连同范氏、中行氏出面讨伐赵氏。起初,晋侯是站在范氏、中行氏一边的,身为当时晋国上卿的智跞也是主张讨伐赵鞅的。所以,赵午死的那年夏天,范吉射直接带人攻破了赵鞅在新绛城的府邸。赵氏一族连夜北逃晋阳。 这些事无恤早就告诉过我。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几个月后,上卿智跞会突然变卦力保赵鞅。他的这个转变几乎让当年的整个战局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疑问,今天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二十年前,也许人人都以为晋太史墨对晋国六卿不偏不倚,一心只侍奉国君,侍奉天神。可我却知道,史墨心中早已认赵鞅为主。晋侯、智跞在赵氏最危难的时候找他卜测战事的吉凶,他不可能不出手相救赵鞅。 可当年,师父到底借天神的嘴对晋侯、对智跞说了什么?为什么晋国朝局会在短短数月之内生那么大的变化? 我看着斑驳竹简上的文字,心中浮现的却是一身高冠巫服的史墨,在一场晋国百年来最大的急风暴雨面前,只身一人迈入智府大门的场景。 一卦出,风云变,当年逆转乾坤,决定三卿生死、晋国命运的人,究竟是智跞,还是史墨? “你怎么躺下了?可是看累了?”公子利进来时,我正躺在如山的竹简中呆。 “政事处理好了?” “我是人,总也要休息的。你要找到的东西可找到了?”公子利在我身旁跪坐了下来。 “没有。”我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竹简重新卷好,塞进了书架,“我娘只是范氏府上一名寄居的外家女,她若是嫁了晋国公卿,兴许还有迹可寻,可我阿爹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士族,秦国的密档里不可能会有他们的记录。” “阿拾,其实我这里倒有一个猜测。”公子利迟疑片刻,开口道。 “什么猜测?” “很久以前我曾问过你为什么要在贴身的帕子上绣木槿花,你说,你喜欢木槿,因为那是你娘最喜欢的花,对吗?” “嗯。这与我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你娘若只是泾阳城中一个普通的庶妾,自然没有关系。可你今日同我说,她是晋人,又与晋国范氏宗主有亲,我就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一件旧事。” “什么事?”我立马打起了精神。 公子利略一沉吟,徐徐道:“那一年,我记得百里大夫刚娶了我姑姑冉嬴为妻,却瞒着君父追求宫中一个叫韶的舞伎。可那舞伎心高气傲,似乎又存了要收服我君父的心思。我母亲是卫国公主,自然不屑与一个舞伎争宠。但虽不屑,却也不想君父有了新人,冷落了她。于是,竟另辟蹊径给百里大夫支了一招,教他在雍城之外的山林里种了十里梅林,又邀君父与那舞伎同往赏梅。舞伎爱梅成痴,见百里大夫这样对她,自然心动。君父亦感百里大夫深情,梅林一舞后,就把舞伎送给了百里大夫。事后,君父得知真相,非但没有责怪母亲,反倒夸她机敏聪慧。那日君父走后,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夸赞母亲,母亲却抱我在膝上,苦笑着说,‘邯郸城外千株木槿,渭水河畔十里梅林,人间至境我都赏过,可惜没有一朵花是我的。’” “邯郸城外千株木槿?” “嗯,邯郸城与帝丘城隔河相望,我母亲当年回卫国省亲时,曾见过邯郸少主赵稷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手植的千株木槿。初夏时节,大河之畔,万花争妍,想来当时的盛景叫我母亲一见难忘,才有了后来为百里大夫支招求美之说。” 大河之畔,千株木槿……会是他吗?他会是我阿爹吗? 我看着身旁的公子利,可在眼前不断晃动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他修长的凤目,眼角的泪痣,他绣在袖缘上的木槿花和他暗夜里遗留下的江离香。 “阿拾?”公子利轻唤了我一声。 “舜,我娘名叫阿舜。”我喃喃道。 “木槿之名?” “对,木槿之名……”我低下头扶住自己晕眩的脑袋,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我想起那夜商丘暗巷之中男人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小儿,不管是谁把你养大,是谁教你成人,他做得真不错。 赵稷,你真的是我爹吗?如果你是我爹,为什么那么多年你不来找我,为什么你要这样百般设计陷害我,为什么你见了我却不问问我阿娘是怎么死的…… “邯郸城外的木槿园,现在还在吗?”我深吸了一口气,复又抬起头来。 公子利担忧地看着我,摇头道:“早已是一片焦土了。赵鞅当年杀了邯郸大夫赵午,又派人将赵午的尸身送进了邯郸城,威胁赵午的儿子赵稷即刻押送五百户卫国俘虏到晋阳。赵稷不愿,一怒之下就将赵家的使者赶出了邯郸城。那使者受辱,出城经过木槿园时,竟一把火烧了园中千株木槿。赵稷盛怒之下,起兵反叛。后来,就有了晋国的六卿大乱。” “原来是这样……” 邯郸城,大河之畔最美的城池。我曾无数次在竹简上,在别人的嘴里听到过它的名字,可我从未想过,那里会是我的家,我和阿娘、阿爹生活的家。我也无法想象,这世上曾有千株木槿,万朵繁花,只为我可怜的阿娘一人盛开。因为如果那是真的,那么那日阳光下偷望墙头木槿时的回忆,对阿娘而言何其残忍。 “阿拾,你说……邯郸君赵稷会是你父亲吗?”公子利见我久久不语,小声问道。 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回应,我不想说出心中的那个答案,我更不想听到自己亲口说出那个答案。赵稷他不可能是我父亲,不可能。 我扶着木架站了起来,成千上万的竹简在我身旁不断地摇晃,我行走在无数的秘密之中,只觉得自己晕眩得几乎要吐出来。 这一夜,过了鸡鸣之后又下起了雨,雨点打在院中落叶之上,噼里啪啦格外得响。我拥着锦被躺在床榻上,瞪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窗户。 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可我已经这样看了整整一夜。 不久后,天亮了。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不知自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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