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心中一紧,不假思索地问出了口。 “是太子留在城里的刺客,功夫很高。幸亏将军及时发现,才保住了性命。”豫狄说完一脸探究地看着我。 我木木地走到内墙的一侧,望着脚下熟悉的街道、屋舍,心绪却飘到了十一岁那年的夏天。 那一年盛夏,雍城出奇的热。府里的池水都干得见了底,一到午后,树上成群的知了就没完没了地叫个不停,吵得人头昏脑胀。彼时,我被夫子关在书房里习字,忽听门外有人说将军从边关回来了,于是扔下笔,顾不上穿鞋就一路狂奔去了他的院子。 一推开门,我像往常一样朝我等待了许久的人飞扑而去。但那一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把我高高地举过头顶。他的身上被戎人刺了一个血窟窿,苍白的嘴唇,带血的绷带,我顿时就被吓哭了。他轻按着我的头想要安慰我,我却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从白日一直哭到了晚上。那一天,十一岁的我第一次惊恐万分地意识到,原来像天神一样的他,也会受伤,也可能会死…… “神啊,求你不要让将军受伤,不要让他死,一切的苦难都让我来受……”那是一个孩子跪在星空下一遍又一遍的祈求。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我全身僵硬地转过身,伍封披着一件墨色的长袍站在我身后,内里月白色的儒服被褪到了腰际,**的胸前用绷带来来回回缠了好几圈,腰侧有两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我见此情形像是被人当胸狠狠地捶了一拳,心一抽一抽地痛,喉咙却紧得说不出话来。 “你别哭,我没事的。”他上前一步,用指腹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我哭了吗?我用手摸了一把濡湿的脸颊,突然发现长久以来垒砌的心墙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已经轰然倒塌。 “开门让他们进来吧!”伍封挥手对守城的士兵高喊了一声,随即身形陡然一晃。 我连忙上前扶住他,急问道:“医潭没有给你上药吗?怎么血还没有止住呢?你要先坐下来吗?” “小儿,别扶着我,不能让士兵看到我伤重的样子。”他笑着拂开我的手,拉紧外袍,挺起身子,阔步走下了城楼。 我揣着一颗心紧跟在他身后,生怕他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无恤三人很快就被士兵带进了城,伍封与他们一一见礼后,便命人在他暂居的木楼旁收拾出了一个临时住人的庭院。 “城里现在还有不少太子的人,这里有重兵把守,会安全些。”伍封把众人带到了住处。 “伍将军费心了!卿父临行前有嘱咐,此番我等一律听从将军的安排。”无恤行礼回道。 此刻,伍封的脸上已全无血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倏然飘向了我。 无恤看了我一眼,人已经挡在了我和伍封之间:“大战在即,将军还是早些休息吧!” 院子里突然变得安静,他们二人面对面地看着,片刻之后伍封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诸位早些休息,伍某告辞。” 见伍封要走,我急忙往前走了两步,却被无恤一手拦住。我抬头不解地望向他,他只冷冷地看着我,待伍封走出了院门才对我道:“你想去哪儿?” “他受伤了,我是医者,我得去看看。” “伍将军受伤了?难怪脸色那么难看。”伯嬴两步走到我身边,“子黯,你出发前太史不是给你带了一大包的好药?你怎么不跟去看看?” “我这就去!你们先休息吧,不用等我。”我拂开无恤的手飞奔出了院子。 ------------ 第一百零二章 风雨如晦(一) ? 走进伍封的房门,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两步开外的地方,他双目紧闭斜靠在墙壁上。我赶忙合上门,快步走到他身旁掀开他身上的外袍,不停涌出的鲜血已然浸湿了大片绷带。 “真不该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伍封睁开眼睛,冲我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 我理不清心中纷乱的情绪,只低下头用最快的速度解开了他胸口的绷带。而就在伤口显露的一刹那,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重的剑伤,这么危险的位置,他居然没有上过药! “你这是在做什么?医潭呢?他在哪里?我去找他!”我一时又急又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别去!”伍封伸手拉住了我,“太子鞝在离雍之前,在城西的水井里下了毒,我让医潭去解毒救人了。”他仰头靠在墙上,声音有些虚浮,额际不停地渗出密密的细汗。 我甩开他的手,急声道:“那你呢,你自己的命难道不要了!” “我……” “别说话了!”我轻喝了一声,转身飞快地从史墨给我的包袱里取出一块麒麟竭,用匕首刮了一些粉末,和着桌上的清水调成了药糊,“你忍着点,会有一些痛。”我把药糊一点点地抹在伍封的伤口上,他闷哼了一声,我连忙按住了他,“很痛吗?你忍一忍,血一定要止住才行。” “我不痛,我现在很高兴,比什么时候都高兴。”伍封微笑着闭上了眼睛,然后身子一滑仿如一个破损的木偶顷刻间摔倒在地。 “将军——”我大叫着扑上去抱住他,但他已毫无知觉。不,不要死,不要给了我生离,又要与我死别……“来人啊!来人啊!”我擦了一把眼泪,冲到门口大喊。 “贵女?”从院外跑进来一队士兵,带队的正是将军的亲卫由僮。 “由僮!你进来,其他人留在门口守着。”我一手把由僮拉进了屋。 “将军!”由僮看到房内的情形,脸色一变,立马把躺倒在地的伍封扶了起来,“将军怎么了?” “他失血过多,晕过去了。你帮我扶着他!”我死死地咬着下唇,颤抖着把剩余的药泥全都涂到了伍封的伤口上,“这里可有干净的麻布?” “在床铺上的漆盒里!”由僮用袖子帮伍封拭了拭额头的冷汗。 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他所说的漆盒,取了麻布,却在麻布底下看到了一样我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的东西。它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看到叔妫把它丢到井里的啊? “贵女,你找到了吗?”由僮的声音把我从迷茫中拉了出来。 “找到了!”我重新盖上盒子跑回伍封身边,“将军怎么会伤得那么重?你们怎么会让太子鞝的刺客有机可乘!”看着伍封皮开肉绽的伤口,我不由心火中烧。 “将军是回府取东西的时候,被埋伏在水井里的刺客击伤的。”由僮脸色晦暗,眉头皱成了一团,“刺客剑法诡异,当时我们就站在门外却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对不起,我不该……”我打完最后一个结,按着额头尽力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现在不要挪动他,你给我取一罐清水,再取些木柴来,我要熬药。”我取了被子垫在伍封身下。 “诺!”由僮立马跑了出去。 将军府除了明堂后面的一口水井外,只有我的小院中还有一口水井。你是要去我院中取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人进去呢……我呆呆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伍封,手脚冷得发麻,不一会儿牙齿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我像是蓦然回到了十一岁的那个夏日,无力、惊恐、害怕占据了我的脑子,我开始疯狂地担心,担心他再也醒不过来。 由僮很快就把我要的东西送了过来,另外还背来了一筐医潭留在房里的草药。 “贵女,你可认得这些药?有能用的吗?”他一掀筐子把草药全都倒在了地上。 “太好了,有这几样就够了!”我欣喜地从里面捡了几株止血的草药,转头对由僮道,“其他的你先收着,兴许还有用。这些绷带你找个地方烧了,别让士兵们看见。” “诺!”由僮把地上的草药收了收装回了藤筐,“贵女……”他站在我面前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高兴,你终于回来了。”由僮说完一低头抱着绷带大步走了出去。 调药,熬药,做完一切之后,我趴在伍封身边沉沉睡去,直到东方渐白,几声鸡鸣把我从梦中惊醒。 晨光中,伍封半眯着眼睛看着我,唇边有若有似无的笑意:“小儿,你一双桃核眼,今日如何见人?” 我揉了揉眼睛,掀开他的衣襟看了一眼,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血已经止住了。 “我让人做了粱米羹,你先吃一碗,晚点我把药热给你喝!”我把伍封扶坐起来,转身打开炉子上的陶罐,从里面盛了一碗温热的米羹。 “你被人抓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为什么不肯认我?”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口气问完了所有的问题,然后将两片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留给我满室的寂静。 当我以为自己即将要失去他的那一刻,所有的迷惘和怨恨,所有当初逼自己离开他的理由都变得不再重要。当我发现他藏在发冠里的白发,一颗心便再也硬不起来了。不管孰对孰错,不管是谁负了谁,起码这一回,我想和他生死与共。 我握住伍封冰冷的手,轻声道:“这些事情我们先不提好吗?等把太子鞝的事情解决了,我再细细同你说。” 伍封的视线温柔地扫过我的脸庞:“好,你回来了,我便不急了。只是这里太危险,我已经让四儿和无邪在陈仓城里等你,趁太子鞝的军队未到,今日我就派人送你出城。” “不,我哪里都不去。”我一听他说要把我送走,立马拼命地摇头,“我要留下来,我要和你在一起。等我们一起活着熬过这场恶仗,再来听彼此的解释,好吗?” 伍封知道每次只要我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代表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因而他只能点头收敛了哀色,叹声道:“帮我把由僮叫来吧,军务紧急,不可再耽搁了。” “我把晋国赵氏的人也叫来吧,兴许他们也能帮上忙。”我伸手把伍封扶了起来。 “好,小儿别管我了,快去叫人吧!” “将军……待会儿,你不要在赵家人面前再唤我‘小儿’,我是晋国太史墨的弟子,我叫子黯。”说完,我不等伍封回应便开门走了出去。 “你在那里待了一整个晚上?”晨雾之中,无恤抱着他的剑倚在伍封的木楼外。 我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先进去吧,将军在等着了,我叫了烛椟他们就过来。” “他受伤了,你就这么难过?”无恤一把拉住我的手,强迫我抬头看着他。 “红云儿,我四岁那年是里面受伤的那个人把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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