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等她心大后,他再慢慢教她。 结果素素简直像那春雨后趴在草叶子上的蜗牛,碰一个就马上把角和头都缩进去了。地位,儿子,独宠,统统都没有影响到她。 有时他觉得素素像是住在深山老林里的人,不知外面的岁月流逝,苍海桑田,与她而言山中的日子每天都一样,她也就一直没变样。东小院自成一格,是他的桃源,也是她的世界。 通俗点说,就是自己把自己关傻了。 在素素眼里,她还是那个格格,而非侧福晋。叫他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心性纯善自然是好的,可不能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一个清楚的认识。她是他的侧福晋,是弘?S等人的额娘。 她早就可以抬头挺胸了,还把自己当成格格,那叫蠢。 这次保定府之行,也是他想把她拉出东小院的一个手段。离开东小院,上头没有福晋压着,由不得她不承担起他身边的一切。经过这一个月的历练,虽然回府后反而会不习惯,但练出来的胆子就缩不回去了。 至于她跟福晋会不会再斗起来…… 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福晋和素素的性格他都清楚,这两人最有可能做的就是面对面站着互瞪,瞪一阵累了各自回屋。叫这两人都上爪子挠人,那比杀了她们都难。 远处,侍卫们划着小船接近了,在水里的侍卫们推着船漂向岸边,四爷到底没拿到毛竹杆,被李薇拉着一起‘坐’在船里赏湖景。 四爷笑着扯她的手:“好歹站起来,坐在这种小舟里叫人笑话。” 李薇哭笑不得:“我站不起来……”刚才真是把她的腿吓软了,现在要站两腿都没力气啊。感觉很像那次全班去游泰山,扶着铁索真是一步都走不了。先过了铁索站到平地上的老师和同学还在喊:“不上来根本下不去啊,你后面还有人呢!” 被后面的陌生游客看着,压力太大,她还是一步一蹭的挪上去了。 不能堵着路不叫人走啊……人生真是艰难…… 这船现在一荡一荡的,她还真不敢站。到了岸边,四爷叫人栓好船,下去后把手给她:“拉着爷的手过来,放心,不会叫你丢下去的。” 到岸边她就不怕了啦,不过还是装作怕怕的样子把手给他了。 两人站在一起,她才发现他的斗笠不见了,回头往湖里看,湖波荡漾,也看不到斗笠漂到哪里去了。 他问:“怎么了?” 李薇道:“咱们终于该回家了。”这里再好,也没有家好。 四爷叫她坐上软轿,刚才苏培盛叫人送轿子过来。 他站在轿旁,握着她的手道:“你要是喜欢这湖,日后爷给你挖一个比这个还要漂亮的,叫你到了夏天,天天都能坐船玩。” “好啊!”李薇把这当成雍正帝的誓言,反正府里挖不成,回头进了宫肯定能寻个地方挖个大湖给她玩。要是能说动他挖到屋子里,当室内游泳池也不错。 四爷见她高兴的两眼发光,好像这湖已经挖好了似的,叫他不免失笑。别人说什么都当真,不过他本来就打算回头建个园子,在里面弄上好山好水好景致,也不算是哄她的。 这天玩过之后,回程之事就提上来了。 比设想的要早回去一个月,李薇高兴坏了,听四爷说了后就马上写信回家,告诉弘?S他们快回去了。还随信附上一个时间表,连到家的日子都算出来了。 其余收拾行李和带回去的礼物等等不一而足,这都是玉瓶、赵全保、苏培盛的活。玉瓶和苏培盛一人交给她一个单子,分别是四爷和她这一个月在保定府收的礼物。只这些东西就有二十多箱,回程的行李多了两倍。 张家专门送给她的就有六箱,还有托她带给福晋的也有两箱。自从她请了张家的女眷进来见过面后,张家时不时的就送些东西进来。 各种好东西跟不要钱一样。 那天她赏玩着张家送的一面玉雕小炕屏时,担心的跟四爷说不知张家如此厚礼,是想求什么事? 四爷笑道:“能有什么事?张家是普通人家,既不参选,也无秀女。不过是想趁机搭上你的关系,日后有事能图你一救罢了。” 收人手软,李薇听了就说:“要是他们家不是做奸犯科一类的,求到我这里,帮他们一两次倒是也没关系啦。”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要是遇上官府强势,叫她撑个腰也不难。 当然,前提时不能当张家的保护伞,成为他们仗势欺人的那个势。 四爷听了只是笑,张家这种在保定府盘亘数代的望族,他们不欺负别人就好了,哪会有人来欺负他们? 知道他们要走,张家又送来了不少路仪。苏培盛特地报进来问她要不要见见张家人,她想了想还是摇头说:“不了,就说我们这里正忙着,实在没办法抽空相见,请他们不要介意。” 张家厚礼之下,还是叫人担心啊。她不想给出错误的信号,要是张家见他们冷淡,说不定也不会这么一门心思的卯着送东西了。 起程前几天,她才知道十三爷不跟着一道回去,甚至连皇上都不回京,而是从这里直接去避暑了! 李薇惊讶半天,马上问:“那谁跟咱们一起回去?”不至于就四爷一个人叫回京了吧?这叫外人看了非误会不可。 四爷知道她担心什么,拍拍她的头(讨厌啊!),道:“还有老九呢。”老九是玩得太厉害,叫皇上生气给撵回去了。 他回去是因为皇上要他回去传旨,京里一个多月没得到皇上的消息,虽然有圣旨往返,但宫里太后还在,四爷回京后主要就是向太后汇报下皇上的行踪,再代皇上见见众位留京的大臣。 因为没有皇上一起回去,这次出门就简便多了。李薇坐上车和随从们先出保定府,四爷去向皇上辞行,然后再撵上来。 她一直记着这个,算着走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想叫车队慢一点,等等四爷好撵上来。两边差得不太远,也就半天的路程。早上出门时他说就是去给皇上磕个头,恐怕连皇上的面都见不上,最多再去太子那里转一圈就可以出来了。 等车队停下来,她下了车朝保定府的来路望。玉瓶跟在身边,赵全保撑着油纸伞遮阳。苏培盛也只好下来了,陪李主子一起当望夫石。 这时,九爷府上的郎氏过来了,离五步远就福下去,“姐姐。” 四爷和九爷结伴回京,一早九爷家的人就来堵门了。有四爷盯着,她可是四点就起来准备出发了,结果郎氏已经坐着车在张家宅子门口等着了,也不知道她是几点起的。 她还说四爷待她严苛,看郎氏这样,她觉得她该知足了。 严不严苛不重要,重要是有没有把你当人看。 有郎氏比着,李薇的幸福感都要暴棚了。四爷对她是真好。 因为这个,她可怜郎氏,又无能为力,于是就不太想跟她亲近,仿佛不看就不必知道她有多惨。不知道,就可以当不存在。 见郎氏特意下车过来问候,她只是笑笑道:“你回车上坐着去吧,我只是下来动动。” 等郎氏犹豫半天上了车,她又后悔,说不定人家也是下车出来走走的,叫她这一说,人家不敢散步,上车窝着去了。 李薇站得也不安心,时不时的看着郎氏的车,想要不要叫人去问问她,是不是坐车坐闷了?她刚才真是太霸道了,这个毛病必须改。不能让自己变成讨人厌的权二代。 远处,四爷和九爷两人出了城就策马飞奔,带着两人的侍卫沿着官道扬起滚滚烟尘。 前面侍卫探路回来,说看到咱们两家的车就在路边等着呢。 九爷一愣,道:“呵,几天没见胆肥了啊,还敢在路边等爷?”想想不对啊,借郎氏两个胆子她也不敢玩这一手啊。说罢转头看四哥,果然四哥这小脸红了。 他拿鞭子点着四爷,奸笑道:“哦~,原来是四哥你的人。” 四爷清了清喉咙,掩饰道:“行了,废什么话,正好一会儿在路边喝两口水,刚才进去磕头也没顾得上叫他们上茶。” 说起这个就叫九爷生气了,他和四爷一早进行宫见皇上,等了快半个时辰梁九功那孙子才出来,却是说皇上这会儿不见人,指着南面叫两人磕个头就可以出宫了。 当着一个太监的面跪下磕头,这对九爷来说是个新鲜事。 但这还不算完,皇上见过还要见太子,结果太子倒是见了他们,但也只是勉励两句就叫他们出去了。 叫九爷说,这也太敷衍了吧! 跟着去给直郡王辞行,又扑了个空。 一早上奔了三个地方,积了一肚子气。出城的一路就见九爷不停的挥鞭子,幸好他还知道心疼马,挥的是空鞭,可那啪啪声也听得人心烦。 一行人快马加鞭,很快看到路边停着的车队。 看到从后面赶上来的一大股烟尘,就知道这是四爷来了。但探路的侍卫回来说还有九爷,李薇只好上车了。 过了会儿,听到阵阵马蹄声渐渐接近,停在车队前,一个熟悉的马蹄声小跑着越来越近,停下后,四爷在外道:“有茶没?把壶提出来。” 她赶紧掀起车帘,亲手把茶壶提出去,趁机想看看他。 四爷赶紧拿手把帘子掩了下,把她给按回去了。 摸摸被按着的头,李薇奇怪了,跟着车外就有个声音放肆的笑道:“四哥真是的!叫小嫂子出来,弟弟也好拜见啊!” 四爷道:“行了,喝你的茶吧,不是说口渴吗?” 李薇在车里不禁脸上发烧,她这算不算是给四爷丢脸了? 待玉瓶把喝空的茶壶提上来,他们重新出发,玉瓶有些受惊的说:“九爷好吓人,手里的鞭子一直在挥,好像想打人。” 再次重申,没有皇上的路途好轻松。他们早上出发就没那么早了,晚上扎营休息也没那么早了,到京时居然比去的时候少用了一天半的时间。 进城时也不必非要挑个时间,到北京时是将近午时,两府直接分道扬镳,各自回府。郎氏还特意叫丫头过来送了个礼物,说是感觉两人特别投缘,以后常来常往,希望她不要嫌弃。 李薇接下后还礼,突然想起出保定府前她和郎氏还是交情平平,这才几天都快成朋友了。 不是她的女主光环太耀眼,是郎氏太厉害了,温温柔柔,不动声色的就叫原本想跟她保持距离的李薇投降了。 还是别同情别人了,先同情自己的智商吧。 马上就要回家了,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样了? 弘?S早就等在府门口,三阿哥在东小院里陪着姐姐和弟弟。本来福晋说叫他们都去正院,这样一会儿可以一起去迎接阿玛和额娘。可姐姐说弟弟这时该在睡午觉呢,这时不叫他睡,他一晚上都会没精神的。 福晋那边才不说了。 这叫三阿哥特别佩服。上次听二哥说直郡王府的格格们是怎么指的婚,其他各府的格格们大概就都照直郡王府的例子来了。最好的就是各府长女抚蒙,从第二个起就可以留京。那他们的姐姐就能留下来了。 三阿哥一开始听哥哥说时,感觉对大格格太坏。 结果哥哥说:“世事总要有所取舍。当必须要选一个抚蒙时,你宁愿是咱们二姐姐远嫁,还是换别人去?” 三阿哥无言以对,他私心里是希望二姐姐留京,只是话说不出口。 弘?S道:“按额娘的话说,这叫死道友不死贫道。凡事一定要有一个倒霉的,那就尽量别叫自己受苦吧。这不是自私,额娘说这叫自我保护。生死一线时,任何手段都是可以使用的。” 三阿哥听得半懂半不懂,但额娘的话总是不会错的,他也听额娘说过这个,好像叫什么危机自保什么的? 既然额娘和二哥都这么说,那么他也愿意叫二姐姐留京。 180、矛盾露头 回府后李薇就抱着孩子们不撒手了,弘?S、二格格和三阿哥都看着成长了不少,也感觉有点陌生了。大概孩子们可能也觉得陌生,可她一见到四阿哥有些不敢上前、不敢认的模样,眼泪马上就下来了,哭得像个傻X。 四爷进里屋换个衣服,没出来就听到外面呜呜呜的哭声,等出来再看,素素哭得一张大花脸,为了进门给孩子们个好印象,她早起还特地画了妆,现在两个眼睛下全是黑沟沟。 据她说,这叫眼线。 他不忍心进去叫她再手忙脚乱一回,就隔着屏风说了句:“素素,你和孩子们在一起待着吧,我去前头一趟。” 李薇哭得眼睫毛上还挂着泪,闻言抹了把脸,疑惑的看屏风后的四爷好像笑了下? 她说:“没事,爷去忙吧。” 四爷清了清喉咙,把闷笑咽回去,说:“行,晚上爷过来用膳,别叫孩子们乱跑了。” 他走后,二格格刚才一直背对门,这会儿转过来捂着眼睛说:“额娘,咱们叫人打热水洗脸吧?”她刚才也哭了。 李薇正处在关心孩子的激动时期,见她捂脸就拉她的手:“你怎么了?干嘛捂着?放开叫额娘看看。” 二格格被她扯着袖子把手拽下来,好一双熊猫眼! 李薇吓一跳放开手,二格格连忙再把脸捂着,委屈道:“额娘,叫人打水来吧,刚才阿玛来都看到了。”她也跟额娘学的画眼线啊。 于是打水洗脸,刚才哭成一团的气氛荡然无存了。 李薇马上找到了更好的话题,她叫玉瓶把从保定带回来的东西抬进来给大家看,豪迈的一挥手,大家随便挑! 在保定收拾行李时就把东西整理好了,送进屋里来的几个箱子都是她专门给孩子们留的。 弘?S带着两个弟弟围着箱子看,李薇没留神,二格格已经叫人送上了茶和点心,这叫她特别惊喜。 看来出门还是有收获的,二格格这不就成长了吗? 成长其实很简单,就看一个人独立做决定的范围有多大。用一个量来形容,就是从独自去挑衣服买鞋,到买手机,买电脑,买车,买房。能完成最后一项时,基本就是个成人了。 如果一个人从能做自己的主,到能做别人的主,那也是成长,而且是成功的成长。 虽然只是叫点心茶水这样的小事,但二格格没问她就自己做了决定,这就是个进步。 因为她也是刚刚从做自己的主,到敢做一点点四爷的主,感受太深刻了。 刚才四爷出去,她就猜他是想去看看福晋。 李薇放下茶碗,叫玉瓶进来,道:“贰打头的箱子给爷送过去了没?” 玉瓶摇头,她说:“那这就叫赵全保带人送过去吧,就说我刚回来,没来得及整理,替我请个罪。” 玉瓶领命出去找赵全保,两人一起去提箱子。这会儿箱子都是刚从车上搬下来,按上面的标号分成了好几堆。 点齐贰字头的箱子,两人一箱的抬上,赵全保对玉瓶道:“那我这就送过去了,贰字头的都在这里了吧?别回头送过去又少两箱,主子爷的东西不好疏忽。” 玉瓶伏耳两句,赵全保一怔,连忙笑着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 一路送到前院,张保见他这身后一长串,马上问:“全保过来,这是李主子叫你送来的主子爷的东西吧?赶紧跟我过来。” 谁知赵全保摆摆手,道:“这是我们主子叫交给主子爷的。” 张保听了道:“那单子呢?” 赵全保把单子给他,张保说:“跟我来吧。” 他领着把箱子先放到一个空屋里,开箱查检,张保翻开单子,入眼就愣了,奇怪道:“这怎么看着都是……”话没说完,他就明白过来了。 箱子打开后,一匹匹的布,大大小小的匣子,香扇、手帕等物也是一摞摞清点清楚的。 验过无误,张保这才连赵全保和单子一起送到四爷面前。 四爷先简单翻了翻他不在家这段时间府里收的信和贴子,以及这段时间的邸报。别看他伴驾跟着皇上,还不如在京里时消息灵通。皇上每天批了什么折子,见了什么人他通通不知道。在京里好歹还能打听一二,出去两眼一抹黑,身边又都是皇上的人多,真是…… 叫他出去这段时间,想得更多的反而是直郡王和太子,这两个被皇上宠爱的儿子。小时候天天被带在身边是宠爱,可大了还天天栓在身边寸步不离的,这宠爱叫他也羡慕不起来了。 苏培盛和张德胜都去收拾四爷的行李了,书房里只有王朝卿在侍候着,张保和赵全保进来后他就退出去了。 四爷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就放到一旁,道:“这是你主子叫你送过来的?” 赵全保恭敬道:“我们主子说刚回来腾不出手,这才晚了点,怕误了主子爷的事叫奴才赶紧送过来。求主子爷恕罪。”言罢跪下磕了个头。 四爷翘起嘴角玩味的笑,挥手叫他们都下去,王以诚进来上茶。 他端茶就口,再瞟一眼单子上抄录的东西,忍不住又想笑了。 从保定带回来的给福晋的礼物。 这是刚长了爪子,就冲他挠了一下。放以前素素是绝对不会这样干的。 敢吃醋,还敢刺他。胆子是养大了啊。 四爷坐下拿着单子是感兴趣的翻来翻去,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叫人:“苏培盛。” 王朝卿跑进来:“回主子爷的话,苏公公还没过来。” 四爷点头,把单子给他道:“叫人把这些送到福晋那里去。爷一会儿就过去看看她。” 正院里,元英早就等着了。四爷回府时,她只在前门见着了他,侧福晋却是叫人直接把车赶到了后门,回了东小院。 几个大箱子和四爷前后进来,她福身施礼,四爷虚扶了把,道:“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把礼单给她后,他道:“这都是保定府的张家送的,这次过去就是住的他家的别院。这家人还算懂事,回头你记下来这家,日后走礼也别拉了他们,倒叫人心寒。” 元英打开礼单仔细从头看到尾,在落款上看到个名字,想了会儿说:“这张家,就是前朝保定府知府张烈文的后人?” 四爷放下茶碗,微笑点头道:“正是,也算是当地的望族了。” 元英笑道:“原来是这个张家,爷只管放心,我一定好好记住。” “也不必太热了。”他道,“张家一直没出仕,虽然是望族,但当年咱们入关时,这一家也算是前朝的义士,听说他们家老祖宗早留下遗命,不许叩拜清朝的皇帝。” 元英脸一沉,听他继续往下道:“但人强不过命,张家要是真有这么硬的脖子,也早留不到现在了。只是一直没出仕,子孙读书的虽然多,可还是以耕读养家。” 元英问道:“那他们如今是……” 四爷拿茶碗盖一下下抹着茶沫子,慢慢道:“自然是过不下去,打算叫子孙出来谋一个前程了。不然再过二十年,保定府再无张家一门。” 几年前,张家老太爷去后,他儿子当家,决心建宅子来奉承皇上,就已经是个征兆了。要是老太爷还在,只怕不会点头,他儿子想这样干,老太爷能打死他。 可那样反倒是误了张家的气数。 四爷在保定这段时间,听了这么多张家的事,不得不叹息,张家老爷子死的是时候,救了张家。等明年孝期一过,子孙就可以出仕,张家大概是会想办法到京里来走动的,不管这科能不能中,张家这局死棋也盘活了。 人什么时候都不能自误,不然困死的只有自己。 四爷看着茶沫子一下下荡开,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 有个念头,叫他连想都不敢想。 元英与四爷说完张家说孩子,说完三格格的病,再说弘晖,都说完了,两人也没话可说了。 她见四爷已经想告辞了,道:“爷,今天您回来,要不要开个小宴给您接风?” 四爷早想好了,摇头道:“等后天弘晖回来再聚吧,今天累了。叫膳房给各屋加两个菜就行了。我走了,你歇着吧。” 她起身送他离开,看他脚下匆匆走远,对这里没有一点留恋。 庄嬷嬷看她在门边站着发呆,轻轻喊她:“主子?” 元英回屋坐下,屋里刚才好像还有人气,这会儿又死气沉沉的。她突然发现,如果弘晖没从宫里回来,或者四爷没来找她,她在这屋里就没人说话。 庄嬷嬷又叫她:“主子,这个……” 元英看她指的是炕桌上的单子,道:“拿去把那些箱子收起来吧。” 庄嬷嬷翻了翻单子,劝道:“主子何不把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摆摆?叫主子爷回头看了也高兴,屋里也换个气象。” 元英待要点头,又觉得没劲不想折腾,道:“还是等弘晖回来,叫他看过挑几样,余下的再说吧。” 庄嬷嬷张张嘴把话又吞回去了,出去叫人抬箱子进库房,心想叹道,您自己这日子过得都没意思,怎么能叫主子爷觉得您这里有意思呢?您瞧人家东小院,不管是什么,新东西好东西一样样的往院子里搬,这才叫会过呢。 四爷再回到东小院,却见人都不在屋里,后面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转过去一看,原来是大滑梯做好了,这个成人也能滑,素素正欢呼着从上滑下来,一路滑一路笑。 见他过来,她跑过来拉他过去:“爷也去滑吧,好玩极了!” 四爷逗她:“脸洗过了?” 李薇马上就尴尬了,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快去,陪四阿哥玩一会儿,省得他都不记得咱们了。” “你陪他玩过了?”他把袍角掖到腰带后,问道。 “刚才抱他滑了好几次呢,这个大,他一个人不敢滑,都是叫人带着滑的。”她说。 四爷过去,一把将正往滑梯后跑的四阿哥抱起来,“走,阿玛带你滑。” 父子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滑梯,四阿哥先坐下,四爷从背后抱住他,往前一蹭,四阿哥啊啊啊哈哈哈哈的滑下来了。 四爷也被他逗乐了,搂着他一起哈哈哈。 他问四阿哥:“还记不记得阿玛?不记得就咯吱你!” 四阿哥歪头看他,一脸机灵鬼的样子假装在想,那脸上的笑都憋不住,被四爷一咯吱,就哈哈哈的投降了,像背上爬着毛毛虫一样扭着大叫:“阿玛!阿玛!我记得阿玛!” 181、贴子 刚回京后是要忙上一阵的。 四爷书房里的各种请见的贴子从他们回来的当晚就堆成了山,李薇这里还好点,但回来第二天上午也接了好几十封贴子。 她在回程的路上也掂记着一回去就要跟亲朋好友们打个招呼,说声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李家是排第一的,觉尔察家也要送个信。礼物可以过几天再送,要先派人去说一声。 除此之外,听弘?S在信里说,这一个月七贝勒和五贝勒府上都照顾良多。她一向跟七贝勒的纳喇氏走得近,五贝勒府上的瓜尔佳氏可是从没打过多少交道,平时是见面问好的交情,结果她出门一趟,人家肯照顾她儿子,不管存的是什么心,这份情要还。 于是她就想着先把给五爷、七爷两府的礼物送去,日后再找机会请她们过府来看戏喝酒。 最后,四爷跟她提过,说十三爷跟着皇上去塞外了,叫她找个时间亲自走一趟十三爷府,他是男的不好跟女眷说话,她亲自去安安十三福晋的心。 这是三件大事。她也以为只需要忙这三件就行了,可没想到一下子接了这么多贴子,翻一翻,里面有三贝勒府上的田佳氏,还有承恩公府的李四儿。 田佳氏说就盼着你过来跟我说说保定府的事呢,日子酒席戏子都叫了,可别叫我白等。李四儿更不客气,好久不见,想着你是不是嫌我不上台面才不理人,知道你回来了,特地叫了戏请你来看,要是嫌我不就必来了。 剩下的贴子李薇都能处置了,叫来玉瓶和柳嬷嬷,请她们带着礼物先去弘?S的哈哈珠子和侍卫家走一趟,把礼物送了,说她刚回来千头万绪顾不上请他们进来见见,千万别介意。这是带回来的一点东西,请收下云云。 三阿哥的哈哈珠子预备役也有了,吩咐的是玉烟和玉水。 人到用时方恨少。给李家的东西和消息就交给弘?S了。等他回来,还有五爷和七爷两个府要跑。 三阿哥站在她面前挺委屈:“额娘干嘛不叫我去?我可以坐车去。” 李薇摸摸他的小脑袋说:“现在是春天,你还没种痘呢,额娘不敢叫你出去啊。” 四爷跟她说过给三阿哥种痘的事,他的意思是再晚两年。种人痘还是危险性大,孩子长得越大,身体越健康强壮,平安熬过种痘的可能就越大。 “当年给弘晖和弘?S种痘就太早了,那两年我一直在后悔。”那时是为了凑太子那边孩子的时期,送孩子去种之前,他想的是为了给太子和直郡王的孩子种痘,挑的痘种肯定是最好最安全的,太医等准备也是最好的,错过这年等明年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条件了。 虽然四爷有鸿鹄之志,但现阶段他这个贝勒在京里并不是特别有权有势。想再达到弘晖和弘?S当年种痘的条件,凭他自己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要求三阿哥更健康,这才能加大他平安活下来的成功率。 李薇当年一是对四爷盲从,二是并不懂这个。这几年各府死的孩子太多,叫她也跟着心惊胆战。种痘没熬过来的有,平安回家后又因体虚或种种原因再夭折的孩子也有不少。 据说当年太子的大阿哥刻意等到十岁再种痘,就是怕他熬不过。结果种了没事,却因为当时熬得太久,身体虚弱,一场风寒就要了小命。 安抚好三阿哥,叫人带他和四阿哥去玩滑梯,她拿着田佳氏和李四儿的贴子发愁。私心里,她哪个都不想去。田佳氏近几年越来越尖刻,李四儿则是越来越嚣张。 田佳氏是想从她这里打探保定府里皇上和四爷等人的事,三贝勒没去,她从她这里问出来了,到三贝勒那儿去讨好。不说两人交情没到那份上,叫她能甘心被她利用。就算她跟她像纳喇氏一样好,李薇也不可能把四爷的事当闲话说给她听,更别提皇上、太子和直郡王的事了。 而李四儿则是拿使唤她当面子,当着外人的面拿贝勒爷的侧福晋呼来喝去,肯定能叫李四儿爽了。 这两个人比较起来,还是田佳氏好打发些。大不了李薇亲自登门送上礼物,再火速告辞就完了,不给她时间来扯闲话就行。可李四儿是个不讲理的,叫李薇现在亲自登承恩公府的门都发憷,让她拉住胡搅蛮缠一番,不管是占上风还是被低头认栽,脸是丢定了。 李薇把田佳氏的贴子也放下,叫人把承恩公府的贴子送到四爷那边去了。再怎么看,还是叫四爷去跟承恩公府的男人打交道吧。女眷这里,她HOLD不住只能缩了。 前头,四爷也是对着手里的贴子发愁,刚好递话想进宫给太后等娘娘请安磕头,宫里来了话叫他下午就过去,他把贴子的事暂且放下,收拾好准备进宫。 在进宫的路上,他骑在马上还在想那堆贴子。这次皇上去直隶,叫人侧目的原因就是上回皇上连着两年去直隶,是在打葛尔丹之前。 每逢备大战前,皇上这样做就是为了防着会叫人打到京城来。 直隶的频繁调军也有两年了,但皇上今年去看一趟就是个信号。京里的消息还是晚一步,四爷想起那一整夜接连不停前来拜见的各路驻军将领,就叫他心底发寒。 那晚,他的侍卫全都被留在外围,守帐篷的全是皇上的人。身边除了几个太监外,只有他带在身上的两把刀。 当时四爷想了很多,连如果有人真闯进来要拿他,他是束手就缚还是拼一把?他还想要是皇上打算在这里就把太子拿下,直郡王是会帮皇上,还是也被皇上看起来了? 皇上要真拿下太子,会用什么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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