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洒一华章歌颂须黎之国威,自信一定能在众多文章里脱颖而出。试想,如果该文夺魁,再揭露高居榜首者便是敬文真君自己的分身,岂不又是流传后世的美谈一桩? 想法很好,原本是很美满的。谁知,出了一个非常尴尬的意外。 祭典结束后,榜首揭晓,夺魁者不是敬文的《须黎赋》,而是一篇策论,叫做《不须黎》。 谢怜问道:“那篇《不须黎》三郎看过么?” 花城道:“找来看过。哥哥要是想看,改日给你默出个大致来。” 谢怜忙道:“那倒是不必。不过,能击败当时已经飞升的敬文真君,想必是写的很好了。” 花城评价道:“写的不错,但也没多神。只是当时须黎国国内形势不妙,国众怨怼颇多,见了这样一篇东西,刚好合了口味。加上《须黎赋》那种文章泛滥成灾,早看腻了,两相对比,《不须黎》自然胜出。” 谢怜微微点头,道:“文无第一。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大家口味不同罢了。” 花城道:“不错。一开始,敬文也是这么想的。” 须黎国众到处寻找那《不须黎》是谁人所作,当然无人认领。谁敢认这种东西?有人贪名冒认,也很容易就露馅了。不久,因为被官兵注意到,祭典便撤下了那篇榜首。 对这场赛事,敬文真君虽不大痛快,嗤之以鼻,但过了几个月也忘记了。坏就坏在,几个月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在上天庭的文神们之间流传开来—— 须黎国文神祭典上以《不须黎》夺魁的那人到底还是给查出来了,眼下已被抓进牢里关着了。而这个人,居然是个街边卖鞋的年轻女子! 这还得了! 谢怜道:“卖鞋的?” 花城道:“是的。南宫杰以前在人间就是干这个的。” 难怪以往听过有人背地里喊灵文殿“破鞋殿”,不止一两次,但谢怜并不认为应该对这种东西刨根问底,所以并不知出处。 本来,无论如何也没人会把《不须黎》和一个卖鞋女郎联系到一起的,但那年轻女子偶尔也帮人抄书写信代写情诗什么的赚点运笔费,某日,被主顾发现字迹和那榜首文的极为相似,报了上去,这才被抓住。 得知此事后,敬文真君提笔一挥,立即便把这名叫做南宫杰的年轻女子点了上来。 要知道,当时的女神官原本便少,不是没有,但多半是掌花花草草、刺绣手工、歌舞才艺什么的。即便是点将,大家也都不愿意点女子做下级神官。女文神更是罕见。文神殿中的女子,清一色的都是美貌少女,而且并不是掌文的,多为砚墨铺纸的软玉温香,算不上神官,最多只能算赏玩之物。 敬文真君此举,在众文神中博得一片惜才美名,人人都道这小小女子运气实在太好,遇到了敬文真君这样慧眼识才的贵人,不但逃离了牢狱之灾,而且还攀上枝头变凤凰,俨然一段佳话。 可惜,事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敬文真君对外表现得似乎十分器重灵文,却从未让她做过什么文神该做的事,只是几十年如一日让她在殿里给每个人端茶送水擦文案、徒步几百里去取一份诗稿、逢年过节马不停蹄给其他神官送礼,还经常让她在自己殿内整理早已报废的陈年卷宗整理到深夜。 这导致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发生:原先灵文身为凡人尚有空闲读书写字,哪怕是囚于囹圄,起码也能面壁静思,反倒是被点将后飞了天,却整日没有一刻不在当牛做马、跪地打杂。 谢怜想了想,的确如此,他第一次飞升时灵文还在下天庭,每次见到灵文她永远都在打杂。就是因为她打杂特别多,而且打得异常稳妥,谢怜这才记得有这么个人的。 他道:“这位敬文真君,其实是想这样拖死灵文吧。” 终日庸庸碌碌,却忙都是琐碎杂事,不能有任何裨益。再一想,心中发寒,道:“还有让灵文整理废弃卷宗整理到深夜,这简直可说是歹毒了。许多人只要一听‘女神官’‘深夜’云云就会联想不堪,传言苟且,但这种传言对男神官影响却不大……这是要毁尽灵文前路啊。” 花城道:“不错。他心里想什么,哥哥你那位同僚那么精明,自然也一清二楚。” 只是,上下天庭等级森严,从属敬文殿之下,灵文苦无还手之力,故一开始取的是一个“忍”字诀,维持表面的上恭下敬,倒也勉强稳住了。 岂料,有一人粗暴至极地撕破了这平稳的假象。 谢怜奇道:“粗暴?谁啊?”他第一反应是权一真,可这年月也对不上。好在花城马上便解惑了,道:“上天庭行事最粗暴的,除那水横天还能有谁。” 上天庭的文神风气,遇上点事或节日便要开一场什么文会诗会什么的互相吹捧或吹捧上级。某日,也是一场这样的文会,敬文拿出了一篇文章《神武赋》。 此文一出,众文神惊为天人,一时在上天庭风靡流传,敬文颇为得意。 谁知,这文章被师无渡看到了。 他看也就罢了,看完了还要一边摇扇一边当着一堆神官的面肆无忌惮地说:“这文章绝对不是敬文写的。他那种狗屁不通的文神要是能写出这种东西,我也不至于日日过他门前都懒得去结交!” 师无渡那时风头已是很劲,乃是天界的大红人,他说这话自然瞬间传遍上天庭。立马就有好事者到处乱凑热闹,很快发现敬文殿中的下级侍神灵文也有一篇文章《武风》。此文立意行文,与《神武赋》如出一辙,只是下天庭的文神之作从来鲜少被品读,因此无人得知。谁先谁后,还真不好说。 说不清的事儿,那就只能看哪边人多声音大。 敬文真君资历颇老,根基又深,倒向如何自不用多想。一时间,灵文陷入了很不利的境地。 此时再忍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于是,灵文也正面与之交锋了。最终,双方约定以同样的题目再各作一篇文章,评比高下。既然谁都说那篇风靡上天庭的文章是自己写的,那就再写一篇,看各自本事了。 谢怜忍不住道:“这个方式不太合理吧。有的人可能发挥不稳定,上一篇写得好,下一篇就平平无奇,这怎么算?而且文无第一,他们又要如何评判?灵文怎会答应?” 花城道:“是不合理,但也没别的办法。若不答应,立刻就会被认为是做贼心虚怯场。至于评判方式,他们要在对文当日,请上天庭所有在位文神到场评选,人头作数。” 谢怜连连摇头,道:“这就更不合理了。敬文真君老资历,在上天庭必定广交朋友;就算不是朋友,同为仙僚大家肯定要顾及他的面子,不会为了一个还没飞升的小文神去得罪他。这评选岂有公平可言?” 花城道:“所以,灵文输了呀。” 虽说如今结果已毫无悬念,听闻灵文落败,谢怜仍是提起了心,道:“这相当于是背水一战了。这场比试输了,岂非是翻不了身?” 花城笑道:“哥哥听故事真投入,都担心起来了。倒是不必为你那位同僚担心,因为,灵文输了后不到一月,须黎国就灭了。国灭民乱,敬文也失去了法力来源,墙倒众人推。” “……” 花城慢条斯理地道:“须黎国灭,据说是因为国民腐败,国主多启用无能之人为将。战场上唯一能战胜对手的,是一个青年将士。可这青年却于某日忽然惨死……” 谢怜恍然:“白锦!” 如此梳理,事情便无比清晰了。灵文之所以要除掉白锦,是因为有他在一天,须黎国就在一天。而须黎国在一天,敬文就在一天。所以,她要杀的不是白锦,而是敬文! 花城道:“敬文倒台后,哥哥你那位同僚有了机会潜心修行,很快便飞升,并且登上了下一代‘文神第一’之位。一代新人换旧人,那场比试当日都是众口一词将灵文之作贬得一钱不值,可看今日,还有几人提?” 谢怜轻出一口气,道:“人言可畏,白锦无辜。这么看来,我猜他的怨念多半就是被灵文骗杀。只要在心境中阻止灵文应该就可以了。” 花城道:“也许吧。不过,哥哥,我们快进去了,待会儿无论你被安排了什么身份,都不必惊讶。” “身份?” 花城道:“为了不使心境的主人产生怀疑或不安,蝶梦会给闯入者都编一个能融于心境环境的新身份,避免中术者感觉突兀,从而设防。说不定会很奇怪,所以,我先说一声。” 谢怜始觉新奇,又感危险:“会有多奇怪?比如,他的嫂子之类的,这种吗?” 花城哈哈笑道:“不至于这么奇怪!蝶梦给你安排新身份,首先要得到心境的主人自己的认可,觉得你的确适合这角色。除非他嫂子真是男人,否则怎么会不觉得突兀?哥哥,你害怕这个吗?” 谢怜尴尬不已。这时,前方隐隐有人声,他连忙抓住花城狂奔:“到了!快走!” 不多时,谢怜就冲到了一条街上。 这条街车水马龙,颇为繁华,这心境如此真实,谢怜大感有趣,再打量自己:他仍是一身素白道服,背上背着一只小竹篓,装满药草。 看来他在锦衣仙的内心世界里被安排的身份依旧是一名云游道人,不是什么怪人。谢怜不由大大松了口气,笑着回头道:“三郎!你看我是……” 可他身后没有任何人。他眨眨眼。花城不见了。 谢怜道:“三郎?!” 他和花城失散了! ██████ 冷静,镇定。 谢怜迅速说服了自己:或许是因为花城在锦衣仙心境中的身份不同于他,所以一跨进来就被安排到了别处,应该很快会来找他。他也可以主动去找花城,不是什么难事,不必大惊小怪。 如此平静下来,谢怜马上开始办正事。恰好街上几个烂醉的士兵歪着走来,他连忙拦了一个问:“劳驾几位,请问知不知道白将。御严军在哪里?” 那士兵却瞪他:“白将军谁?咱们须黎国哪有什么姓白的将军?” 看来这时白锦还没当上将军。谢怜又道:“那请问白锦在哪里?” 那士兵还是瞪他:“白锦又是谁?” 怪事。据情报,白锦应该很早就在战场上成名了才是,军中士兵多少都该知道有这么个人。谢怜本不想这么问,但实在没办法了,只好道:“那你们知不知道,有一位神勇无比的战士,令敌人闻风丧胆,只是心智有点……” 这回,不等他说完对方便哄笑着了了:“哦你说他呀!你找那傻瓜,早说嘛!” 他们指给谢怜的是一座小树林,谢怜便背着小药篓去找人了。 一切都很顺利。刚到那林子,远远的他便看到一个青年坐在树上。谢怜觉得那十有八九就是白锦,不知在心境中他能不能贸然出现在锦衣仙本人面前,于是他先选了另一棵树爬上去,打算暗中观察。 这一观察,倒是颇奇。 传闻锦衣仙心智不全,可那青年看上去却是一表人才。此人最多二十出头,轮廓阳刚中犹带稚气,面容之英俊,竟是同类型英俊的裴茗比起来也颇有不如!而他神情之专注,目光之澄静,也无半点想象中应有的懵懂。谢怜还从未见过这样虎豹之姿、鹿羊之态的人物。 他似乎正在树上摘采什么,采下来的都放进身旁一只小竹篓。这时,林子里又来了两个人。谢怜和那青年同时低头望去,只见来的一对少年男女。 显然,这是一对小情人幽会。 枝繁叶茂,他们竟压根没发觉这树林里早有两个人了,甚至还偎依到了白锦所在的那棵树下,两颗脑袋挨在一起说悄悄话。当然,他们自以为是悄悄话,谢怜隔着不知多少丈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他们头顶的白锦了。 二人耳鬓厮磨一阵,那少年道:“你父亲打算把那傻瓜敷衍到什么时候?” 那少女道:“我怎么知道?我也烦死了。” 那少年酸溜溜地道:“我看你才不烦呢。听说他在战场上神勇无敌,杀人如麻,好威风呀!杜将军有这么个好下属哄着还来不及呢,再过段时日就该给你们订亲了吧?” 那少女打他一掌啐道:“说什么!人家心里想的是谁,你这个没良心的不知道?再说你以为我爹那么傻,真的会把我嫁给他呀?在狗面前放块骨头吊着罢了。想想他杀了那么多人,那么重的血气我都害怕,他怎么不死在战场上算了!” 只听了几句,谢怜就猜出来他们在说谁了。 他担心地瞅瞅那边树上,那青年却无甚反应,一动不动。底下两个少年男女还在嬉笑,忽然女孩子尖叫一声:“谁!” 那少年给她吓了一跳,两人迅速分开,他道:“你叫什么?” 那少女捂着头颤声道:“刚才,刚才,有人,有什么东西打我!” 那少年听到“有人”也怕,四下乱看,道:“有人?什么人?那我们赶快……哎哟!” 话音未落,他也捂住了头,额头鲜血长流。那青年见状,一下子跳下了树。谢怜远远看着来不及阻止,心道要糟,这场面可难看了! 果然,那两个少年男女一见方才自己说了半天坏话的人从天而降,加上私相幽会当场被抓,简直魂飞魄散。尽管白锦没骂他们,只是问:“什么东西打的你?”但这俩做贼心虚哪敢多话,抱作一团飞也似的逃走,留那青年一个原地摸不着头脑。谢怜正在想要不要下去试着接触他,却听到一声清凌凌的笑。 白锦也听到了。他一回头,没瞧见人影,那个声音却道:“这里!” 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蓝衣少年拨开枝叶,在郁郁葱葱的绿叶和斑驳的光影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少年十六七岁,冷白的瓜子脸,眉目清秀。他冲树下的人丢了片叶子,道:“喂,你刚才干什么出来帮他们?” 白锦怔了怔,答非所问:“刚才是你打他们?” 那少年也答非所问:“你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白锦终于对上线了:“他们在做什么?” 少年哂道:“在欺负你啊。” 白锦道:“有吗?” 少年道:“没有吗?她明明不喜欢你,却和她爹一起吊着你,让你觉得她有可能和你定亲,哄你去冲锋陷阵入死出生。这不是在欺负人?” 白锦想了想,最终很诚恳地道:“我觉得,她想多了。杜将军几时说过要让她和我定亲?我都没见过她几面,当然不可能为她去冲锋陷阵。” “……” 树上那少年狂笑起来,谢怜也在扶额。 他猜白锦那位上级杜将军可能有卖力暗示过“你好好为我效力我就把女儿嫁你让你继承我衣钵”之类的,只是……白锦可能看不懂这暗示。 白锦又道:“而且她不喜欢我是对的,也不算欺负人。” 少年道:“怎么说?” 白锦道:“我是傻瓜嘛。谁会喜欢傻瓜?” 他说的居然很认真。算起来,这时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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