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别开目光咳了一声,把那些零食推回去,指尖在包装袋上特意停留了几秒,以便李迟舒好好欣赏我的手指都多长 :“太长了也不是好事。” 李迟舒一愣:“啊?” “没什么。”我把他前头的座椅挪回去,躲开他视线憋笑道,“我先走了。” 那堆零食李迟舒只开了一包,也没有吃完——他不是很喜欢吃零食。李迟舒曾经告诉我,对于小朋友们特别喜欢的东西:零食、雪糕、气泡饮料,他在还是个小朋友的年纪里比任何人都渴望,可过了那个阶段 ,他再怎么想弥补自己也无济于事。几岁的人就吃几岁的饭,已经消散的欲望,只能停留在属于它的年岁里,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我在晚自习回家的路上途经一家药店,叫家里的司机停车以后,我进去给李迟舒买了两瓶眼药水。跨进店门前无意间瞥见旁边一家咖啡厅,便想起了上头李迟舒说过的话。 他生病以后总是喜欢买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越贵越好,买回来却总是堆在家里落灰,很少去动。我想那只是处于一种报复性消费的心理,二十来岁已经事业有成的他在想方设法补偿过去一无所有的小李迟舒。 他对大多数事物提不起兴趣,偶有几个能让他撑着精力勉强捣鼓几下,其中之一就是他买的咖啡机。我还有幸喝过几次他尝试失败的拉花。 那回他和我一人捧着一杯他亲手做的咖啡,李迟舒的手瘦骨嶙峋,细得我担心他快拿不住手上沉甸甸的咖啡杯。他坐在家里的地毯上轻声讲:“咱们高中一楼食堂虽然味道比不上别的两层楼 ,但好在还有两个电视。我每次吃饭,看到电视里的人喝咖啡就在想 ,店里的咖啡到底是什么味道,杯子里的拉花到底怎么做出来,它们和咖啡一起喝进嘴里,能尝出区别吗?有时候一顿饭食不知味的,脑子里全是想着咖啡。我猜电视里的一定比班上同学冲的速溶的好喝。但是当年他们杯子里那些速溶的,我闻着就已经很香了。” 我问他:“那你现在觉得哪个好喝?” 他凝视着杯子里的咖啡浮沫,笑了一下:“喝不出来 。都差不多。苦苦的。” 此时我揣着给他买的眼药水回到桌上,拨通了我妈的电话:“妈?” 我妈不出所料正在跟人打麻将:“放学啦?” 我应了一声,问她:“咱家有咖啡机吗?” “有啊,”她说,“就在三楼茶水间,妈妈打麻将的旁边。你想喝咖啡了?” 我没说,又问:“咱家请的那西餐师傅,会做咖啡拉花儿吗?” 其实我本意是想让厨师第二天帮我做杯拉花,我直接带去学校来着。 可睡觉之前我面临一个自己潜意识里一直不愿意思考的问题:我不敢入睡。 我害怕一觉醒来自己又躺在冰冷的灵堂,抬眼只看得到李迟舒的遗像。 我宁可不睡。 但黑夜实在是拥有让人内心难以反抗的强大力量,我开始理解上辈子的李迟舒为什么对它如此恐惧。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恐惧蔓延在无法触及李迟舒的每一秒钟里。 凌晨三点 ,我尝试着拨通了李迟舒的号码。 我其实并不确定眼下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是不是他,只是按照他十年如一日的习惯推测,如此喜旧的一个人,十几年来手机号应该也从没换过。 一中对学生带手机的措施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明目张胆被抓到,私下拿来和家里人联系,是被宿管默许的。 那边响了一声 ,接通以后,李迟舒半梦半醒的声音传过来:“喂?” 我心里石头一下子落了地。 我说:“李迟舒。” 他安静了两秒,接着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为了不吵醒别人,他正在把头拱进被子里。 再开口时李迟舒已清醒了许多:“……沈抱山?” “嗯。” “你……你怎么有我电话?”李迟舒问完,没等我回答,又压低声音紧着问,“怎么了?有事吗?” 我略过他的第一个问题,只说:“我睡不着。” 他被我搞沉默了。 但我不肯挂电话,就这样听着他缓慢的呼吸。 过了会儿,他大抵是无奈了,说:“那,怎么办呢?” “……”我说,“你能不能把通话开着睡觉?有声音陪着我,我会好睡些。” 他打了个呵欠,小声问:“这样你就睡得着了?” “嗯。” “那……好吧 。” 李迟舒一天睡觉的时间本就不多,尤其是高三,他回忆起这段日子只告诉我,那一年里,他几乎每晚都是一点过睡,不到六点就起,午觉最多补一个小时,累得随时随地只要给他一个枕头他都能马上睡去。 所以在答应了我之后,很快,他回到枕头上就睡着了。 我拿着跟他保持通话的手机,带上蓝牙和平板,去了三楼茶水间,用剩下的三个小时练习着如何成功做一杯不那么丑陋的拉花咖啡。 - 九月二十三日,晴 今天和沈抱山上了同一节体育课,他打了一节课的篮球,下了课也在打。 我在乒乓台下背单词,背到第一百三十八页。 - 九月二十三日,晴 今天沈抱山很奇怪,上体育课的时候竟然来找我说话, 问我睡得好不好,还叫我注意眼睛。下了课又找我陪他吃饭,午休给我送了水果和零食,帮我剥了葡萄。我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说,但是不好开口。 对了,他叫我小长假陪他去一个地方,可能会很累。说不定是因为这个,他现在才这样对我。 其实不用,就算他不这样,我也愿意陪他去的 。 不过猕猴桃和葡萄真的很好吃,咖喱原来是这个味道,不太吃得惯,三楼食堂也很好吃。谢谢沈抱山。 鹅60 第6章6颜 这一通没有交流的手机通话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李迟舒的声音再度在我蓝牙耳机里响起时我正在给他煎三明治。 “沈抱山?”他在那边试探,好像不确定昨夜凌晨三点打扰他的人真的是我。 “早上好,李迟舒。”我说,“你还可以多睡二十分钟,今天不用去食堂买早饭,我给你带。” “不用。”他对任何突如其来的好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我去食堂吃就行。” “可是我已经买好了——”我拖长语气,把锅里的吐司翻了个面,放进盘子里,铺上鸡蛋和培根,趁还冒油的当儿撒上切好的甘蓝,“你不吃也只有扔掉。” 他在那边轻轻叹了口气:“好吧。” 在我要挂电话的时候又说:“谢谢。” “嗯。”我接受他的道谢,“学校见。” 正儿八经这个年纪的沈抱山并不会捣鼓这些东西,厨艺的最高顶点也就是煮一碗勉强凑活的素面,如今我能在厨房穿梭自如也是过去磨出的本事。 刚毕业那几年李迟舒忙于工作,几乎顿顿外卖,后来窝在家里养病的一段日子,他没有精神自己做饭,又对外头的饭菜深恶痛绝,我从不管多昂贵的餐厅带回来的东西他都吃不了几口就草草了事。于是打那时起,我开始学着自己上手,而李迟舒对我的厨艺无论好坏都是照单全收,给多少吃多少,一滴不剩。只是我闲暇时间实在太少,手艺再怎么精进,他也没能经常吃到。 我一直在学着帮他去爱那个叫李迟舒的人,上辈子有些生疏,这辈子时间往前拨一点,我努努力或许能赶超他枯萎的速度。 拉花咖啡我失败了很多次,临出门前我抱着最后试试的决心做出来的成品却没有掉链子,专业的比不上,但马虎能看过去,我打算让李迟舒看一眼就立马叫他喝掉。 凑巧的是这个咖啡杯正好有配套的托盘可以卡住底座,我小心捧着这杯咖啡护了一路,早自习前悄悄躲在李迟舒班后门看他。 李迟舒做题做入神了就喜欢用左手捏自己的耳垂,但今早的他明显心猿意马,做一会儿就很快地抬头看一眼门口。 他在等我。 我拍拍坐在最后一排的人:“麻烦找一下李迟舒。” 对方扭头过去:“李迟舒!”随即用笔头指了指我。 李迟舒眼中划过一瞬不易察觉但还是被我察觉的光彩,我冲他招手,他很快起身出来。 教室外有个近四米进深的大阳台,许多学生会趁没上课凑在那补餐吃饭。这会儿人不多,我拉着李迟舒靠边站,把早饭一样一样摆在瓷砖墙上。 三明治还是热的,我走之前拿防油纸包好,方便李迟舒直接吃。 他一定饿了,低头咬了一口,眼睛明显一亮。接着就去研究我在吐司里包了什么。 我说:“培根,鸡蛋,甘兰,吐司用黄油煎的。” 他细细咀嚼着:“甘兰……” 我补充道:“跟大白菜差不多,就是脆点。” “你买的吗?”他问,“是不是很贵?” “不贵,成本顶多一块五。”我睁着眼睛说瞎话。 李迟舒又问:“你在哪买的?” 我说:“我自己做的。
相关推荐:
[哪吒同人]m成为哪吒的白月光
他是斯文糙汉
我在东京真没除灵
重生之兄弟情深(肉)
帘幕无重数(骨科,禁爱姊妹中篇,1V1)
作恶(1V2)
一不小心攻略了男主
地狱边境(H)
对不起师兄:我撬了我的“嫂子”
相亲对象是老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