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姐姐们大都相貌普通,也爱做梦—— 「我要是有机会见到主子就好了,说不定能被王爷看上,从此飞上枝头,再也不用洗衣服.......」 「你就不怕如夫人打你巴掌?」 「王妃都不过问,她一个妾室凭什么管这些,再说了打巴掌就打巴掌,反正比在这儿吃苦受累强,我的手都泡的裂开口了。」 「别做梦了,赶紧洗吧,洗不完饭也吃不上了。」 她们故事里的主子,我从来没见过,王府那么大,我连长安也很少见到。 我只能窥探到头顶那有限的蓝天,湛蓝湛蓝的,偶有成群的大雁掠过,也不知会飞去何方。 长安在吴公公手底下当差,是个给他牵马挑车帘的小厮。 冬天的水又冰又冷,我的手冻成了粗萝卜,肿的厉害。 顾不上别的,分发的衣服洗不完,连饭也吃不上。 每当这个时候,小雅姐姐拼了命的洗完自己的衣服,又来帮我洗。 她年长我八岁,对我很是照顾。 小雅姐姐的手满是冻疮,裂开了口子,可她仿佛感觉不到疼,飞快的搓衣服。 她说:「快点小春华,待会馒头都被她们拿光了。」 于是我们俩奋力洗衣,洗完她拉着我一路跑,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馒头和菜汤。 有时候馒头和菜汤也没剩下,芬玉姐姐会得意的从袖子里掏出两块酥饼。 「给,特意给你们留的。」 我伸手就要拿,小雅姐姐拍了下我的手:「不许吃,脏。」 说罢,拉着我就走。 芬玉姐姐在背后呸了一声:「假正经,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后来听说,小雅姐姐和芬玉姐姐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但是芬玉姐姐和膳堂烧火的太监对食了,小雅姐姐从此跟她分道扬镳,再也不理她。 她愤恨的对我说:「小春华你记住,太监没有一个好东西,肮脏龌蹉的阉货,恶心透顶,令人作呕。」 那个膳堂的烧火太监确实不好看,模样猥琐,但是小雅姐姐的话也不全对。 我弱弱的想,阿彦哥哥就不是这样的,他一点也不恶心,也不肮脏。 而且我将来也是要给他做对食的。 但这话我是不敢说的。 我在王府洗了两年的衣服,周彦一共来看我三次。 每次都是悄无声息的来,隔着老远,清清冷冷的站在不显眼的地方。 有一次我在廊下狼吞虎咽的吃馒头,一抬头看到他站在拐角处,眸光深沉的看着我。 我有些欣喜,想开口叫他,可惜被馒头噎的说不出话,卡在喉管,脸红脖子粗。 还是他走过来,帮我拍了拍后背,顺了气。 可惜还未等我开口,他已经塞给我一个小布袋,转身走了。 我没来得及去追他,因为小雅姐姐过来寻我了。 那个小布袋里,装着几样好吃的点心。 香腻的红豆糕,甜甜的栗子饼,还有羊角酥。 填满蜂蜜的羊角酥,咬一口满嘴的甜,渗透到心里。 我踹在怀里,没敢拿出来分给小雅姐姐。 因为周彦似乎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还因为他是个太监。 小雅姐姐讨厌太监。 第二次见他是在冬天,那日我轮休,在房里睡觉。 我们住的是大通铺,一个屋里睡了十个人。 天气很冷,被窝也不暖和,我睡的十分难受。 因为手上的冻疮又疼又痒,被我挠的流血流脓,满被子都是。 后来迷迷糊糊,屋子里进了人。 等人站在我床头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半睁着惺忪的眼睛,开口道:「小雅姐姐?」 来的是周彦。 也算是心有灵犀,他是来给我送冻疮膏的。 我欣喜道:「阿彦哥哥,你来的正好,我的手快痒死了。」 说罢火急火燎的去拿那冻疮膏。 结果一伸出手,被他握住手腕。 那只冻成烂萝卜的手,肿的发亮,溃烂流脓,被抓的血肉模糊。 周彦眼底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眼眸氤氲着冷霜,凝结成冰,阴冷刺骨。 但我顾不上别的,心急的催他:「快给我呀,阿彦哥哥。」 他紧抿着嘴巴,表情凝重,将我两条胳膊从被窝里拽出来。 「别动。」他说。 那年我十三岁,趴在床上,裹着被子,仅露出两条纤细瘦弱的胳膊。 他蹲下身子,打开冻疮膏,一点一点,仔细的涂抹在疮口上。 我痒的抓心挠肺,冰冰凉凉的膏药散发着薄荷叶的香味,直钻鼻尖,奇异的让我畅快下来。 我眯着眼睛十分享受,眼眸弯弯:「阿彦哥哥,好舒服呀。」 他看了我一眼,缓缓勾起了嘴角:「又蠢又笨。」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嫌弃,但是又似乎不一样了。 周彦变化太大了,从前他骂我,是少年心性,桀骜不屑。 如今他骂我,竟有几分心疼和怜悯。 我愣了下神,猝不及防的掉下了眼泪。 他也愣了:「你哭什么?」 我抽泣着说:「好久好久,没听你骂我了。」 他沉默了:「......我以前经常骂你。」 「是呀,你以前总是骂我,还揪我头发。」 「以后不会了。」 「可是,我好想你继续骂我,揪我头发。」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为何生出这么多的委屈,眼泪像泄了洪。 「我有时做梦,梦到你在欺负我,可是一点也不想醒来,因为梦里伯母和李妈妈还在,还有伯伯,我一点也不想醒来……」 周家没了,我掉过眼泪,但从没有像那日一样,哭的泣不成声。 仔细想来,那些年过的太苦,太压抑,好不容易见了周彦,顿时撑不住了,委屈的像个孩子。 周彦沉默无声,眼梢泛红,伸手抹了抹我哭花的脸,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 最后,他眸光落在我的手上,恍惚道:「我记得,这是双会刺绣的手。」 一瞬间,他眼中闪过狠厉,抹了把泪,转身离开了。 那晚我失眠了。屋里姐姐们睡的正沉,鼾声响起,我遥遥的望向窗外。 月色流水一般从窗户缝里透过来,树影婆娑,晃动伸展,夹杂着呼啸而过的风声。 如鬼魅一样。 周彦没有问我好不好,我也没有问他好不好,因为我隐约知道,我吃苦受累的时候,他一定也不好过。 周家没落后,我只知道,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是哥哥,是明灯,是人生走向。 我与他,是要一路前行的。 4 小雅姐姐死了,死的莫名其妙。 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早起来,她的床铺就是空的。 后来被褥也被掀了,姜嬷嬷命人拿下去烧了。 明明前一晚,她还在跟我说话,说她今年二十一了,再过四年,赶上王府放良,她便可以拿钱给自己赎身,回家跟父母团聚。 说不定还可以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 她还说:「小春华,你要好好努力,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也会熬出头的。」 小雅姐姐怎么就死了呢? 我拼了命的洗衣服,寻得见空看到姜嬷嬷,不知不觉已经站了起来。 我想问问她小雅姐姐怎么死的,为何要把她的被褥烧了。 可是芬玉姐姐拦住了我,捂着我的嘴,连连摇头。 她眼眶通红,我便不敢问了。 芬玉姐姐后来告诉我,吴公公那个老阉货,一早就看上了小雅姐姐。 小雅姐姐不愿委身于他,他便将人调到了浣衣所。 可是她还是没能逃脱魔爪,无数个夜晚,她被人带去吴公公房间,遭受凌辱。 我醍醐灌顶,倏的想起很多个夜晚,有小太监来敲门,唤小雅姐姐出去。 每次小雅姐姐都是脸色极白,紧抿着下巴。 但她又会冲我笑,说她去去就回,让我先睡。 大通铺所有的姐姐都知道,唯有我是个笨蛋,呆头呆脑。 但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大家都是一样的弱小卑微,小雅姐姐饱受折磨,一头撞死在吴公公房里的时候,谁也救不了她。 那时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弱小的时候,谁都没得选择。 我也后知后觉的明白,周彦更清楚这个道理,他对权利的渴望,大抵便是周家没落之时,达到了顶峰。 那年我十四岁,浣衣三年,终于熬出了头。 周彦得了王爷赏识,将我从浣衣所要了出来。 我如今在安王妃陶氏院里当差,是她身边的一名婢女。 安王妃年长我十岁,为人很是古板严肃,半点马虎不得。 来了这里才知,原来王爷身边的女人那么多。 不仅有如夫人,还有邓姨娘,秦姨娘...... 王爷爱美人,人尽皆知。 他身边的爱妾,无一容颜绝佳,都担得起「妙绝」二字。 陶氏为人严肃且宽容,听说我是长安的妹妹,年龄又小,还吩咐了身边的嬷嬷颇多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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