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将来太子登位,周彦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日回府之后,我冲周彦发了好大的脾气,砸了一个花瓶。 一来是怨他与皇帝合谋哄骗了我,二来是实在心慌的厉害,无力排解。 周彦任由我发火,最后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夫人,皇上未必是不想杀我的,他只是不能杀罢了。」 我揪着他的胳膊,生气的看着他:「周彦,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他笑了,眸光变得极其温柔:「很多,但是一件都不能说。」 我气结,推了他一把,起身离开。 他从背后抱住我,轻声哄道:「别生气,俭俭,我得为我们的将来打算。」 我就知道,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无力的垂下眼眸,我心里堵的厉害,闷声道:「周彦,你要记得,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将来无论是不是太子登基,大概率都不会容的下你。」 他「嗯」了一声:「你怕吗?」 「不怕。」 我回头看他,目光清明:「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但是周彦,你要明白,海晏河清来之不易,大宁经不起再一次的祸乱了,每一次皇权纷争,死伤在朝堂,受苦的却都是平民百姓。」 「夫人,我懂的。」 周彦眸光沉沉,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终只是摸了摸我的脸:「这些都不是夫人该操心的事,放心,我有分寸的。」 明德十二年,我已是三十二岁的妇人。 对镜梳妆,那女子眉目如此熟悉又陌生。 人人都说我生了副菩萨心肠,也长了副菩萨的脸。 都是假的,若真的有菩萨,我乞求她指条明路。 这一年,皇帝寿辰。 宫宴开始前,内官突然唤我面圣。 太极殿内,萧瑾瑜一身明晃晃的龙袍,掩不住面上倦色。 人至中年,终究是无可避免的由盛转衰。 他已经四十三了。 在位十二载,朝无废事,废除苛政,整顿吏治和财政,称得上是位明君。 当皇帝是件劳心费力的事,尤其是当一位明君。 慧极易伤,情深不寿,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勉强合适。 萧瑾瑜,一生心机深沉,机关算尽,性情凉薄。 到了这等年纪,突然对已逝的陶皇后深情了起来。 内官记载,帝念及孝存皇后,数次悲恸,泪流不止,日渐憔悴。 感情的事真是奇怪,陶皇后没了九年了,萧瑾瑜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自此之后,他开始力不从心,后宫如同虚设。 萧瑾瑜唤我过来为他梳发。 这倒也不奇怪,他还记得陶氏最喜欢我为她梳头发。 陶氏曾说:「春华的手又轻又软,梳头时的手法跟她打络子似的,真是灵巧。」 我为皇帝梳着头发,不经意看到他藏于发间的几根白发,心惊了下。 萧瑾瑜浑然不觉,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絮絮叨叨,跟我说的都是闲话家常—— 「秦俭,你还记得晚晴那头长发吗,青丝如柳,真真是生的极好。」 「晚晴的左眼睑下,有一颗褐色小痣,她说有此痣者,今生多泪,后来她哭的时候果然像滂沱的雨。」 「她初入王府,天真烂漫,率真如孩童,朕一心盼着与她成亲,犹记新婚那日,朕说过,以后必定不会让她多泪,朕喜欢看她笑。」 「后来,朕应是让她伤心透了,她才会决绝的悬梁自尽,朕悔之晚矣。」 「朕这一生,结发之妻只她一人,只是不知将来见了面,她还肯不肯对我笑……」 我从不知萧瑾瑜这样的人,何时变得如此脆弱,那一刻他如垂暮之人,拉过我的手,将头靠在我的胳膊上,痛哭流涕。 我很久不曾想起陶氏,她字字清醒的话语仿佛又浮现耳边—— 雁过无痕,把心收回来,永远不要去爱他。 可是即便把心收回来,她还是心死了。 人都已经不在了,皇帝的深情又能给谁看呢? 13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周彦也有。 皇帝寿诞不久,宫内又发生了件事。 道是太子殿下不知因何时与皇上起了争执,皇上一怒之下,气的吐了血。 太医诊脉过后,说他是郁结于心,气血亏虚。 太子在床边守了两日,待他醒来,父子俩又抱头痛哭。 如此行径,更加证明太子地位不可撼动。 周彦似乎有所行动了。 那日我无意听到他在书房与人对话。 是他那些干儿子里最受器重的一位。 他说:「干爹,不能再等了,现在下手抢占先机,这些年皇帝削蕃太猛,咱们这个时候动手,掌控好京城防卫,根本不必担心各路蕃王生异心。」 第二日,我同周彦商议,把周时送回钱塘。 周时已经十二岁了,出落的明眸皓齿,十分出挑。 我打算将她托付给窈娘等人。 京中局势莫名的变得紧张起来。 周时走的时候,马车还没过城门,我竟看到太子殿下高立于城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她没走成,对此周彦并无意外,仿佛早就知晓这结局。 看来,是到了紧要关头了。 我原以为,周彦是想扶持幼主登基,把控朝政。 但是,萧瑾瑜又岂是普通人。 周彦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他也忌惮着萧瑾瑜。 皇帝一天不死,都是镇压着他的大山。 皇权之下,太监的权利其实没那么大。 我终日睡不好觉,照镜子发现自己鬓间竟然也有了白发。 原来三十二岁的女人,已经开始华发初生了。 我对周彦说:「近来我总是梦到伯母和李妈妈,她们要带我去看花灯,周彦,我好像很久都没有看过花灯了。」 周彦望着我,眸光温柔:「等日后,我带夫人去看花灯。」 明德十三年,皇帝驾崩。 太子登基,改国号为庆历。 周彦说一切都结束了。 他没有反,因皇帝驾崩前,诏了他入宫觐见。 萧瑾瑜死的时候,他就在身边。 促膝长谈了整晚,我不知谈了些什么。 但萧瑾瑜就是萧瑾瑜,他不动一兵一卒,瓦解了周彦的异心。 后来我知道,他说,放我们一家离开。 前提是,周彦把密诏交出来。 我触碰到了皇室的秘密。 当年太光帝驾崩,那位被囚困的老太后,求来了一道圣旨。 若小太子当不得大统,皇位会传给另一位宗室子弟。 虽然后来那人已经被杀了,萧瑾瑜的皇位却已经不是名正言顺。 那道圣旨在周彦手中。 他手里握着牌,可另扶持幼主登基。 但是不知为何,与萧瑾瑜一夜长谈之后,他放弃了那张王牌。 换来了萧瑾瑜的一道密令。 我与他的自由。 离京那日,风和日丽。 世上再无西厂提督周彦,也无春华夫人。 周彦将皇帝密令交给了我,让我带周时先行一步。 他说,萧瑾瑜虽说放过了我们,但是他信不过新登基的太子殿下。 为了安全起见,我带着周时先出发,若新帝有杀心,没有我们的拖累,他才好脱身。 我静静的看着他,想从他眼底看出些什么:「周彦,你没有在骗我吧?」 他笑了,温柔的抚摸我的脸,神情坚毅:「放心俭俭,我一定会去找你,绝不会丢下你一人。」 那年,我已经三十三岁了,周彦三十七。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身姿挺拔,眉眼幽深,面部线条流畅分明,英俊倜傥。 到达钱塘三个月后,朝堂上的消息才迟迟传来。 新帝颁布了「罪已诏」。 为的是萧氏皇祖,私植阉党,祸乱朝纲。 从崇宁年间的洪宗帝不勤朝政,以太监涉政来牵制权臣,互相制衡。 到太光皇帝在位时一心炼丹向道,宦官八虎弄权,结党营私,搜刮暴敛,制造了无数奸党冤案,致民怨滔天。 天下大乱,外戚干政,纷争多年,皆因皇室皇权,依附宦官。 这份罪己诏,是为萧氏先祖所发。 我又等了一个月,终于知道,周彦骗了我,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听说他被皇上点了天灯。 卫离说那不是真的,他死的时候并未遭罪。 我相信卫离,她受周彦所托,带回来了他临死时穿的外衣。 我在郊外寻了处清静之地,为他建了衣冠冢。 想来他也是没骗我的,衣冠冢在这儿,他就在这儿,并未食言。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他死于三十七岁那年,而如今四年又过,我也已经是三十七岁的妇人。 周时已经嫁了人,夫妻和美,还有了身孕。 钱塘诸多故人,其乐融融,连凤柏年也时不时过来绣庄凑热闹。 没什么可操心的了,那一年我临窗刺绣,为周时腹中的孩子绣小衣,眼力已大不如从前。 耳边忽听有人在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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