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制止了他,将脆弱不堪、如失了魂的他抱住,手轻拍在后背,轻轻说道:「阿彦哥哥,你醉了,睡吧,咱们来日方长,俭俭唱歌给你听。」 我唱了首幼年时李妈妈哄我睡觉时的曲子—— 萤火虫,夜夜红。 公公挑担卖胡葱。 婆婆养蚕摇丝筒。 儿子读书做郎中。 新妇织布做裁缝。 ..... 红烛不知何时燃尽,我也不知何时睡着的。 只知次日日上三竿,迷迷糊糊醒来,衣衫微乱,腰间搭了一只手。 睁眼一看,可不正躺在周彦怀里,被他紧紧搂着。 他显然早就醒了,一双漆黑潋滟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黑白分明,却仿佛藏着斑斓色彩。 也不知就这样看了多久,直到对上我的眼睛,他神情忽然无比柔软,伸手捋了捋我的长发,勾起深深的唇角:「夫人,早。」 我在他的注视下红了脸,将头埋在他胸膛:「可是,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他身子微顿,心跳突然变得奇快,低头吻在我头发上,宠溺道:「好,我陪你。」 明德六年,春,我成了周彦之妻。 熟悉了都督府内宅事宜,才知周彦如今真的是权势滔天。 这些年,他为皇帝做了太多的事。 萧瑾瑜登基第二年,川黔水灾,国库空虚连赈灾的银子都拿不出来,是以倭寇造反,祸乱一方百姓。 皇帝开口请那些蕃王出钱赈灾,绞杀匪寇,无一人肯应。 背地里,周彦便拿他们开了刀。 西厂办的案,手段狠厉,皇室宗亲一样血流成河。 狠戾手段,使周彦名声大噪,大宁朝的各路藩王,从此人人自危,谈西厂色变。 色变归色变,改动的还是要动。 周彦一步步走到今日,为萧瑾瑜做了太多事,知道的秘密也太多。 甚至有些秘密,将来死了也要以晗押舌的。 他说:「俭俭,拼了命往上爬的时候,谁都未曾料想过今日,从前只一心想着做人上人,等到真的爬到了这个位置,却发现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将来我,未必有好的下场。」 自古宦官掌权者,有几个好下场的。 只不过往上爬的时候谁都不会往这方面想,只有等到身居高位,才幡然醒悟。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这也是我了然之后,选择回到他身边,成为他的妻子的原因。 我握住了他的手,毫无畏惧:「将来无论结果如何,我都陪你一起,生死与共。」 周彦笑了,眼底含着细碎的光:「好。」 在那之前,日子总还是要过得。 我与周彦成亲时,朝臣天子都是送了新婚贺礼的,东西实在太多,堆满了各处。 差人搬送时,有个暗色花纹的箱子比较特别,看着像女子梳妆用的妆匣。 我打开看了一眼,各式奇怪的玉器。 一时有些诧异,反应过来又面红耳赤,赶忙的合上了。 周彦正巧在旁边,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从我手里接过箱匣,看了我一眼,弯弯勾起了嘴角:「工部赵大人说送了我一份特别的贺礼,昨晚找了半宿,原来在这儿了。」 我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朵,偏他却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抓住我的手腕,好笑道:「圆房?晚上试试?」 可见男人成了太监也是不老实的。 12 我甩开他的手,有些不甘心:「周彦,我还是清白之身。」 他愣了下,面上看着平静,耳朵却悄悄红了,声音又软了几分:「俭俭,我也是清白之身。」 我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以为偷摸的遣散了那些美妾,我便不知厂督大人的风流史吗?」 周彦慌了下,掰过我的脸,目光对视,诚恳道:「俭俭,自我坐上这个位置,送女人的很多,有时推辞不得也就收下了,但我没碰过,你相信我。」 他很不安,急切的解释,隐约间似乎又红了眼梢:「我虽是个阉人,但绝无那种肮脏癖好,也不屑于此,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这是父亲自幼教导的,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我从不敢忘。」 说完,又委屈的哽咽了句:「你莫要,又冤枉了我。」 对外手段狠辣,铁面无情的西厂厂督大人,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此刻竟委屈的像个孩子。 执拗的表情,莫名的像极了幼时他欺负了我,遭周伯母斥责时的不服。 其实后来他年龄渐长,少年知礼,已经不爱推搡我了。 可是有一次我不小心崴了脚,恰好被他看到,四周无人,他一边翻着白眼骂我笨,一边伸手扶我一把。 这一幕又恰好被周伯伯看到,当下来了脾气,无论我如何解释,伯伯都是一句:「俭俭莫怕,今日我定要好好的罚他一罚,这等年纪了还如此幼稚,净知道欺负妹妹。」 那日伯伯罚他跪地,用戒尺打了手心,声音响的整个院子都能听到。 周伯母和李妈妈不仅没有阻止,还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控诉他没少欺负我。 我记得他也是如此表情,委屈又愤怒,一脸不服:「我没有!你们莫要冤枉我!」 可见坏事做多了,即便不是你做的,别人也会认定了是你。 果然,后来伯伯搞清楚状况后,一点也不愧疚打了他:「无妨,权当给他个警示吧,反正从前他也没少推你。」 伯母也打了个哈哈:「男孩子皮糙肉厚的,打一顿就打一顿,有什么可委屈的。」 可他后来就是很委屈,私底下拦住了我,打算坐实了罪名,推搡我一把。 然而待我抱着头小心翼翼的看他,却看到他一脸沮丧,收回了手。 「算了,君子不欺暗室,小爷不屑于此。」 时光一晃,令人猝不及防。 如今他已是而立之年,竟又会委屈巴巴的哽咽:「你莫要,又冤枉了我。」 又冤枉了我。 想来是上次那份冤枉,所承受的委屈还埋在心底,故而新怨旧怨,齐齐涌上心头,竟红了眼圈。 我顿觉好笑,忍不住乐出了声。 周彦无奈极了,上前钳制住我的腰,凑到我耳边郁闷道:「俭俭,我怎会这么怕你呢,我记得幼时分明是你很怕我,如今全然是反了,你一个眼神便能让我心惊肉跳,片刻不得安宁。」 我勾住他的脖子,笑盈盈的看着他:「周大人,风水轮流转,当年你欺负我的时候,可曾料想过今日。」 他笑了,摸着我的头,满眼爱意,熠熠生辉:「不曾料想,当年那个臭小子,我也很想打他一顿,怎么舍得欺负自家媳妇儿呢。」 以额相抵,我与他皆是忍俊不禁。 笑过之后,我又问了他一个一直不敢问的问题:「楚楚,如今在哪儿?」 周彦眼中笑意凝结,藏着冷冷寒霜,又很快转瞬即逝,温柔的看着我:「管她做什么,当年若不是她家勾结宦官开采私矿,事情败露后姜春又卸磨杀驴,祸及了咱们家。」 「俭俭,若没有那场变故,父亲来年是要升迁调动到京里的,介时我会考取功名,亦或沙场从兵,待你及笄我们会成亲,如世间普通男女一样,我们会夫妻和美,生儿育女。」 「俭俭,你不知,我有多恨他们。」 他手上的玉板指触碰到我脸上,触感冰凉,让我不由一怔,握住了他的手。 「周彦,或许那个时候,你娶的会是楚楚。」 「不会。」 周彦眸光幽深,像是暗河静静流淌,情绪波澜翻涌:「即便没有那场变故,她也永远没办法跟你比,秦俭只有一个,独一无二。」 我不由的潸然泪下,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所以,你把她杀了?」 周彦的铁腕手段,狠戾心肠,我向来是知道的。 从前在安王府便知,只那时我们皆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他所做的事,即便残忍,我也从未心生慈悲。 世道本就如此,弱肉强食罢了,别人也从未对我们仁慈过。 兴许是钱塘那些年日子过的平淡温馨,激起了我心底潜藏的柔软。 听到楚楚可能死于他手,我还是心头一颤。 周彦冷笑了一声:「杀她岂不太便宜她了,她自然是不能死的,当初那般挑拨我们,害你远走离开了我,我自然是要留她一命等你对峙的。」 都督府内,不仅有地道秘库,还有阴森地牢。 楚楚被关在这里不知多久,不见天日,形如鬼魅。 她很瘦,空荡荡的衣服下仅剩了皮包骨架。 皮肤很白,是终日捂出来的惨白色,没有一点光泽。 头发也是掺杂了白的,眼眶深陷,颧骨突出,眼睛死鱼一样暗淡,毫无生气。 周彦没有对她动刑,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把人关入暗无天日的地牢。 终日老鼠蟑螂为伴,诺大一间牢房,就她一人。 精神上的折磨足以把人逼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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